第6章 血海枭鸣

>煞气反噬，林默坠入血海幻境，昔日背叛他的王海峰与赵明化作焦糊人形索命。

>现实里左臂煞气疯狂吞噬山魈残魂，骨裂魔化，右腿金纹却在剧痛中觉醒裂魄踏神通。

>墨陵目睹他半魔半圣之躯，抛出血玉：“想活？为吾刃！”

>——血契烙印，枭主之路由此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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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被投入沸腾的血浆池。

粘稠、滚烫、窒息。无数凄厉的嘶嚎和绝望的哭喊在耳边炸响，又像是直接烙在灵魂上。林默感觉自己在下沉，永无止境地下沉，四面八方涌来的不再是空气，而是粘腻腥臭、带着无尽怨恨与灼热的**血**！

他猛地“睁眼”。

视野里没有岩缝，没有古树，没有月光。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翻涌着暗红泡沫的血色海洋。天空是凝固的淤血颜色，沉甸甸地压迫下来。脚下是粘稠得如同泥沼的血浆，每一次抬脚都无比艰难，拉扯着腐朽的筋络。

“林默——！”

一声尖锐扭曲、饱含恶毒的嘶叫，撕裂了粘稠的血雾。

前方的血浪翻滚，两个焦黑、扭曲的人形猛地从血海中“站”了起来。他们的身体像是被烈火焚烧过无数次，皮肤炭化龟裂，露出底下暗红蠕动、流淌着脓血的筋肉，五官糊成一团，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和一张咧到耳根、露出焦黄獠牙的巨口，喷吐着硫磺般的恶臭与火星。

是王海峰！是赵明！

他们顶着那两张噩梦般的焦糊面孔，带着生前构陷他、将他逼入绝境时一模一样的贪婪与恶毒，踉跄着从血海中爬出，向他扑来！

“都是你！挡了我们的路！”焦糊的“王海峰”嘶嚎着，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铁锈，一只焦黑扭曲、指甲尖锐如钩的手爪，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腥风，直插林默心窝！“凭什么你装清高！凭什么你挡着我们捞钱！死！给我死！”

“林默！你该死啊！”“赵明”紧随其后，焦炭般的身体发出噼啪的燃烧声，双臂张开，如同烧红的铁钳，要将他拖入这无尽血海一同沉沦！“一起烂吧！哈哈哈！”

无边的恐惧瞬间攥紧了林默的心脏！这是火场！是背叛！是绝望！是人性最深的恶！它们被这血海幻境无限放大，成了索命的厉鬼！

“滚开！”林默本能地嘶吼，想要后退，双脚却被粘稠的血浆死死吸住。眼看那焦黑恶臭的利爪就要触及胸膛，一股源自右腿骨髓深处、新生的、带着金石般坚韧的灼热力量猛地炸开！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壁垒在身前展开！

那焦糊的爪子在距离他心口半寸之处，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熔岩之墙！嗤啦一声，浓烈的青烟冒起，“王海峰”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整个爪子瞬间变得通红、软化，如同燃烧的蜡烛！

“呃啊——！”焦糊人形猛地缩回爪子，痛苦地扭曲着。

林默愣住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在那粘稠血浆覆盖下，仿佛有暗金的纹路一闪而逝，带着一种堂皇正大的灼热气息，正是这气息，逼退了这血海心魔！

“挡我者死！！”“赵明”的嘶吼再次袭来，焦黑的双臂如同两条烧红的巨蟒，带着更加狂暴的戾气合抱而来！

这一次，林默眼中恐惧未退，但一种更原始、更凶戾的东西，被这心魔的逼迫和右腿传递来的力量点燃了！那是岩缝中与鬣狗怪搏命的凶性！是淬骨时碎骨重生的狂怒！是火场里被背叛、被毁灭的不甘！

“滚——！”林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嘶吼，而是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暴戾！他不再后退，反而猛地抬起右腿——那条刚刚经历过碎骨重生、铭刻下暗金纹路的腿！

随着他意念的疯狂催动，右腿骨骼深处那股新生的力量瞬间被点燃、压缩、然后……轰然爆发！

“裂魄！踏！”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带着暗金边缘的震荡波纹，以他踏下的右脚为中心，猛地向四周炸开！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粘稠的血海之上！

轰隆！

血海被硬生生炸开一个巨大的凹陷！粘稠的血浪被无形的力量排斥、蒸发！

扑到面前的“赵明”，那焦黑的身体首当其冲！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

“噗——！”

一声闷响，“赵明”焦糊的身躯瞬间被震得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燃烧着暗红色火星的焦炭碎块，四散崩飞！那些碎块在飞溅的过程中，发出凄厉不甘的尖啸，最终彻底消融在翻涌的血浪里。

“王海峰”的焦糊面孔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它尖叫着，转身就想重新没入血海。

“哪里逃！”林默眼中凶光爆射！刚刚那一踏，不仅震碎了心魔，更仿佛将他灵魂深处某种桎梏也踏碎了一角！一种掌控力量、撕碎敌人的暴戾快感汹涌而上！他再次抬腿，暗金纹路在腿骨深处炽亮！

轰！

第二踏！更加狂暴！暗金色的震荡波纹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追上那逃窜的焦糊人形！

“不——！”

“王海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嚎，整个身体连同周围翻滚的血浪，被这股蕴含着撕裂魂魄意志的力量，硬生生震成了最细微的血色尘埃！彻底湮灭！

心魔幻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轰然崩解！

林默猛地睁开现实中的双眼！

视线瞬间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地狱般的景象！

墨陵的青玉剑光如同游龙，正与那头近丈高的铁爪山魈激烈缠斗。剑气纵横，爪影翻飞，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刺目的火星和沉闷的巨响，狂暴的气浪如同实质的刀刃，将周围的古树斩得木屑纷飞，地面犁出深深的沟壑！

然而，林默的注意力只被这惊天动地的战斗吸引了不到一瞬。

更致命的威胁，来自于自身！

左臂！他的整条左臂！

皮肤表面，无数道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的纹路疯狂蠕动、凸起！一股比之前吞噬鬣狗怪血液时强横十倍不止的暴虐煞气，正如同失控的洪流，在他左臂的骨骼和血肉中疯狂冲撞、撕扯！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刮骨削肉！

更恐怖的是，这股狂暴的煞气似乎被不远处山魈巨兽身上散发出的浓郁凶煞之气所吸引，竟产生了强烈的、自主的**吞噬**欲望！这股欲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它开始疯狂地抽取林默自身的精血生机作为燃料，左臂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灰败，甚至浮现出细微的龟裂！而手臂的骨骼则在剧痛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撑爆、碎裂！

魔化！失控！反噬！

“吼——！”

就在林默意识回归，被左臂异变惊骇的瞬间，那头铁爪山魈似乎也察觉到墨陵剑光的难缠，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它放弃了对墨陵的扑击，庞大沉重的身躯竟展现出了与其体型不符的敏捷，一个凶猛的侧撞，硬生生撞开数道剑光，布满血丝的猩红巨眼，瞬间锁定了瘫在地上、气息剧烈波动的林默！

它感应到了！感应到林默体内那股新生的、奇异的力量，以及左臂中蕴含的、对它而言如同毒药又如同补品的狂暴煞气！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混杂着贪婪与毁灭的渴望！

巨兽放弃了与墨陵的缠斗，粗壮如石柱的后腿猛地蹬地！

轰！

地面被踏出一个浅坑！山魈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黑褐色肉山，裹挟着令人窒息的腥风和狂暴的煞气，两只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铁爪高高扬起，撕裂空气，带着足以拍碎巨岩的恐怖力量，朝着林默的头颅和胸膛狠狠拍下！要将这个散发着“美味”气息的蝼蚁，连同他体内那奇异的力量一起，彻底碾碎吞噬！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冰冷的气息瞬间冻结了林默的血液！

墨陵的剑光虽快，但山魈这突兀的转向搏命一击，目标明确，速度更是爆发到了极致！青玉剑光只来得及斩落山魈背后几缕坚韧的皮毛！

“孽畜！”墨陵的怒喝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完了！

林默的瞳孔因死亡的逼近而骤然收缩到极致！他甚至能看清山魈铁爪上沾染的泥土、凝固的血块以及那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的腥臭！

左臂的魔化煞气在死亡威胁下彻底暴走，疯狂抽取着他的生命力，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但这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体深处，那刚刚在血海幻境中展现神威的右腿，那烙印着暗金骨纹的所在，猛地传来一股撕裂灵魂的剧痛！比淬骨时更甚！仿佛有一股沉寂的火山被死亡的威胁彻底引爆！

“吼——！”林默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是恐惧，而是源于骨髓深处、被死亡点燃的终极暴戾！

身体的本能超越了意识！求生的意志压倒了魔化的侵蚀！

在那铁爪即将触及他天灵盖的万分之一刹那，林默蜷缩在地的身体，如同被压到极限的弹簧，以那条剧痛无比的右腿为轴心，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他猛地侧身翻滚！不是躲避，而是……进攻！

翻滚的瞬间，那条承载着所有痛苦、不甘与新生的右腿，带着一种玉石俱焚、撕裂一切的疯狂意志，如同战斧般，由下至上，狠狠蹬向山魈拍下的巨爪手腕！

目标——山魈右爪腕骨！

“裂魄——踏！！！”

嗡！

一股无形的、蕴含着暗金煞气与不屈意志的震荡之力，瞬间凝聚于林默的右脚脚底！这一次，不再是虚幻的意念，而是实实在在的、血肉骨骼中迸发出的神通雏形！

脚底踏出的瞬间，空气仿佛被压缩、凝固！一道肉眼可见的、带着暗金色泽的扭曲波纹，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连弥漫的凶煞之气都被短暂排开！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远超之前淬骨时的恐怖碎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山魈那粗壮得如同百年老树树干、覆盖着岩石般厚皮、足以硬撼墨陵飞剑的右爪手腕，在接触到那暗金震荡波纹的瞬间，表面的厚皮如同劣质的陶器般寸寸龟裂、爆开！

紧接着，是里面的筋肉、血管！如同被无形的巨锤从内部狠狠砸中，瞬间扭曲、撕裂、崩断！

最后，是那坚逾精钢的腕骨！

“噗嗤——！”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爆响和骨骼彻底粉碎的脆鸣，山魈的整个右爪，从手腕处齐根而断！断口处血肉模糊，巨大的铁爪带着一截断裂的白森森骨茬，被那股恐怖的震荡之力直接轰飞出去，旋转着砸进远处的黑暗丛林，压倒一片灌木！

“嗷呜——！！！”

铁爪山魈发出了开战以来最为凄厉、痛苦到极致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和失去平衡猛地一个趔趄！猩红的巨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剧痛！它无法理解，自己坚不可摧的铁爪，竟会被一个气息微弱、如同蝼蚁般的存在一脚踏碎？！

剧痛和惊恐让它本能地想要后退，想要远离这个突然爆发出恐怖力量的“怪物”。

就在山魈因剧痛而心神失守、动作迟滞的这电光火石之间——

“哼！”

一声冰冷的轻哼，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战场。

墨陵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山魈踉跄后退的庞大身躯侧后方。他眼中最后一丝试探与玩味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杀意。青玉长剑不知何时已完全出鞘，握在他手中。

剑身之上，不再是之前对付鬣狗怪时的微光，而是流淌着一种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割空间的青碧色寒芒！剑刃周围的空气都因这极致的锋锐而微微扭曲！

墨陵手腕只是轻轻一抖。

一道凝练无比的青碧剑光，如同划破夜空的冷电，无声无息，却又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极限！剑光的目标，正是山魈因剧痛而暴露出的、相对脆弱的脖颈侧面！

嗤——！

利刃切入厚皮筋肉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山魈那震耳欲聋的惨嚎声戛然而止！

它庞大的身躯保持着踉跄后退的姿态，僵立在原地。猩红的巨眼中，狂暴、痛苦、惊恐……所有情绪瞬间凝固、涣散。

一条极细、极淡的血线，缓缓出现在它粗壮的脖颈侧面。

下一秒。

噗——！

如同被推倒的山岳，铁爪山魈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头颅与身躯的连接处，平滑的切口瞬间被狂喷而出的、滚烫粘稠的兽血淹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比之前鬣狗怪浓郁了十倍不止！

战斗的轰鸣与巨兽的嘶吼骤然消失。

死寂。

只有山魈断颈处汩汩涌血的声音，以及林默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墨陵缓缓收剑，青玉长剑归鞘，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身上的寒芒瞬间敛去。他看也没看地上山魈庞大的尸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接射向几丈外瘫软在地的林默。

林默的状态极其诡异，如同被撕裂成了两半。

右腿，尤其是脚底，还残留着发动“裂魄踏”后的灼热感，那暗金色的骨纹在皮肤下微微发烫，传递出一种新生的、带着金石般坚韧的力量感，虽然虚弱，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生机。方才那踏碎山魈铁爪的一击，抽空了他几乎所有的力气。

而左臂，则完全是另一番地狱景象！皮肤干瘪灰败，布满了蛛网般的暗红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剥落。更加恐怖的是，随着山魈的死亡，那股浓郁精纯的凶煞之气弥漫开来，他左臂内那股失控的煞气如同嗅到了绝世美味的饕餮，竟开始疯狂地、自主地**吞噬**空气中弥漫的山魈残魂与凶煞之气！

嗤嗤嗤！

左臂的皮肤下，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凸起，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整条手臂的骨骼在肉眼可见地扭曲、变形，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有什么凶戾的东西要从内部破骨而出！一股冰冷、暴虐、充满毁灭欲望的魔性气息，正从左臂疯狂滋生、扩散，甚至开始侵蚀他的肩颈！与右腿传递来的坚韧灼热气息激烈冲突，在他体内展开了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剧痛！冰冷！暴虐！

林默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嘶声，额头青筋暴跳，冷汗混合着血污涔涔而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左臂正在脱离他的掌控，一股原始的、只想毁灭吞噬一切的魔性意识，正随着煞气的壮大而疯狂冲击着他的理智堤坝！半边身体如坠冰窟，半边身体灼热如火。

墨陵一步步走近，脚步踩在粘稠的血泊中，发出轻微的噗嗤声。他停在林默身前几步之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具半魔半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躯体。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林铭右腿皮肤下隐约透出的暗金骨纹，那纹路在魔气侵蚀下依旧顽强地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光芒。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林默那正在急剧魔化、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左臂上，眼神深邃，不见丝毫波澜。

“煞骨初成，魔噬已生……”墨陵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在陈述一件冰冷的工具状态，“凡胎意志，又能压制这洪荒凶煞几时？”

林默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混着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旧死死盯住墨陵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他想反驳，想怒吼，但左臂魔化带来的剧痛和侵蚀，让他连一个清晰的字都吐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嗬嗬声。

墨陵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种看到棋子终于展现出预期价值的、冰冷的满意。

“想活？”他缓缓抬起右手。

掌心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物。

那并非玉瓶或丹药，而是一枚约莫鸽卵大小、通体浑圆的玉石。玉石本身是半透明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最深沉的血块。但诡异的是，这血玉内部，并非静止，而是有无数的、极其细微的猩红血丝在疯狂地游走、蠕动、纠缠！仿佛活物！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阴冷、凶戾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契约气息的波动，从这小小的血玉中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空气中弥漫的山魈煞气！

墨陵手腕轻轻一抖。

那枚内部血丝疯狂蠕动的诡异血玉，划出一道暗红色的弧线，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志，“啪嗒”一声，精准地落在林默面前粘稠的血泊之中，溅起几点微小的血花。

暗红的玉，浸在猩红的血里，内部的血丝游走得更加狂乱，仿佛嗅到了更鲜美的气息。

墨陵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判决，砸在林默几乎被魔念撕裂的意识上：

“吞了它。为吾刃，斩尽前敌。”

“否则……”他的目光扫过林默那魔气翻腾、骨骼异响的左臂，如同看着一件即将报废的残次品，“便在此地，与这山魈同朽吧。”

血玉落在血泊中，细微的涟漪荡开。玉中游走的血丝骤然加速，贪婪地汲取着周围温热的兽血，玉色似乎更暗沉了几分，那股阴冷凶戾的契约气息如同冰冷的蛛网，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

为吾刃！

三个字，冰冷如万载玄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狠狠砸进林默混乱的意识之海。是成为他人手中饮血的兵刃，还是此刻就被魔噬彻底吞噬，化为这黑齿林一滩污秽的脓血？

没有第三条路。

右腿深处，暗金骨纹灼灼发烫，传递着新生的坚韧与不屈。左臂魔气翻腾，骨裂之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冰冷暴虐的吞噬欲望疯狂冲击着理智的堤坝。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撕扯，如同要将他的灵魂也一分为二。

墨陵的身影在视线中有些模糊，唯有那枚落在血泊里的暗红血玉，散发着妖异的光，像一个通往无间地狱的入口，又像一条缠绕着荆棘的、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绳索。

“嗬…嗬…”林默喉咙里滚动着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呼吸都扯动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他看着那枚血玉，看着玉中疯狂游走的血丝，它们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他。

斩尽前敌……为吾刃……

昔日火场救人的金光，王海峰赵明扭曲的焦糊面孔，墨陵掷下《引煞诀》时冰冷的眼神，山魈拍下的巨大铁爪……无数画面在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疯狂闪回。善良？那东西在这洪荒炼狱里，只换来粉身碎骨！想要活，想要力量，想要撕碎一切挡在前路的魑魅魍魉……

一股混合着极致不甘、暴戾以及被逼到悬崖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凶性，如同沉寂的火山，猛地在他灵魂深处爆发！压过了魔噬的冰冷，压过了对未知契约的恐惧！

“我……要活！”

一声嘶哑、破碎却蕴含着野兽般决绝的低吼，从林默齿缝中挤出！

他猛地伸出还能勉强控制的右手！那只手沾满血污泥泞，颤抖着，却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狠狠抓向血泊中那枚妖异的血玉！

指尖触碰到玉石的瞬间——

嗡！

一股阴冷至极、霸道绝伦的力量，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从血玉中爆发，顺着他的指尖、手臂，蛮横无比地冲入他的身体！玉中那些疯狂游走的血丝，仿佛找到了归宿，欢呼雀跃着，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血肉！

“呃啊——！！！”

林默身体猛地绷直如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比煞气淬骨更甚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那阴冷的力量无视他右腿金纹的微弱抵抗，无视左臂魔气的混乱，如同最霸道的侵略者，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眼前一黑，意识瞬间被拖入一片无尽的、翻涌着古老血色符文的黑暗虚空！

一个冰冷、宏大、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祇敕令，直接在他灵魂核心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撼动魂魄的力量：

**“以汝之魂，承吾之契！”**

**“为吾刃锋，戮吾之敌！”**

**“血誓既成，永世无违！”**

**“背誓者……魂堕九幽，永受血炼！”**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如同惊雷炸响！

林默猛地“回神”！

现实重新映入眼帘，剧痛依旧，魔气翻腾依旧。但他抓在手中的那枚暗红血玉，却诡异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右手掌心，多了一个印记。

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微扭曲的古老血色符文交织而成的烙印！它深深地烙在皮肉之下，甚至渗透进骨骼，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暗红光芒。印记的中心，隐隐构成一个抽象的、滴血的兵刃之形。

一股无形的、冰冷沉重的枷锁感，伴随着这烙印的形成，死死地缠绕在他的灵魂之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自由”，被彻底献祭了。同时，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古老煞气的力量，也从那烙印中反馈而出，如同冰冷的溪流，暂时压制住了左臂狂暴的魔噬煞气，让它陷入一种诡异的蛰伏状态，不再疯狂侵蚀。

林默瘫在血泊里，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他看着自己右手掌心那妖异的血色烙印，感受着灵魂深处那道冰冷的枷锁。

墨陵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林默掌心那成型的血刃烙印，看着对方眼中那被痛苦、魔性和新枷锁扭曲、却最终被一股孤狼般的狠戾所覆盖的眼神。

“很好。”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一丝漠然，多了一丝……如同看着一件终于开刃的兵器般的审视。

“记住你的血誓，林默。”

“现在……”墨陵的目光扫过地上山魈庞大的尸体和一片狼藉的战场，最后落在林默身上，如同在安排一件工具的去处，“跟上。”

他不再多言，转身，青灰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朝着黑齿林更幽深的黑暗方向，无声无息地飘去。仿佛笃定那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背负着血契枷锁的“刃”，别无选择，只能拖着残躯，一步一步，跟上他的步伐。

血契烙印在掌心微微发烫，如同一个永不磨灭的耻辱与力量的印记。林默躺在冰冷粘稠的血污里，望着墨陵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魔气蛰伏的左臂和烙印着金纹的右腿。

他猛地吸了一口带着浓烈血腥味的空气，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以那条新生的右腿为支撑，挣扎着，摇晃着，从血泊中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