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明天见，跟踪犯先生”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等吃完饭的时候，天空中已经呈现出点点星光，闪耀在周遭灰蓝色的苍穹中。一颗颗繁星开始显露出轮廓，犹如钻石点缀的幕布。

夏北按照着操作教程和星图调整好了望远镜的角度。虽然因为没有经验摸索了许久，但好在他可以回档，加上提前做了一些功课，实际上没有浪费多少时间。

当带着数层明暗不一星环的土黄色星体出现在镜头中的时候，少女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那新奇中又带着一丝兴奋的反应，让夏北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看见星空灯的自己。

“怎么了？”

安织锦回过头对上了他的目光，疑惑地问道。

她真的对视线很敏感呀。

“要看看别的吗？”夏北提议问道。

总盯着一个地方看久了也容易无聊吧，虽然调整起来是挺麻烦的。

安织锦犹豫片刻，用望远镜自带的搭配手机功能给土星拍了几张照片后，将位置让了出来。

夏北带她依次观测了太阳系内的其他几个行星，还试着寻找了一下外围的冰质残片密集带，可惜因为那边大多是体积非常小的天体，本身也不发光，这款业余级别的天文望远镜没能看到。

“……啊。”

就在这时，少女发出了略带惊讶的声音。

“快看快看！是彗星！”

她倏然回首，眸子亮晶晶地指向夜空，像小孩子般向夏北分享自己的发现。

夏北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注意到，夜空中一个小小的光点在缓缓移动，用肉眼也能勉强看见。

记忆里好像没有听说过这段时间有彗星出现，应该是因为太不显眼没有太多人关注吧。能恰好在今天赶上，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非常幸运了。

在少女有些生疏笨拙的调整下，镜头被对准了那颗与夜空擦肩而过的彗星，原本小小的模糊光点立刻变得清晰了不少。

大概是距离比较远的缘故，印象里经常快速划过天空的彗星此刻显得慢悠悠的，后面也没有长长的彗尾，在镜头里看起来更像只是一小块拖着小尾巴的冰雪球而已。

即便如此，能真实地看到彗星也让安织锦开心不已，还询问夏北要不要许愿。

夏北却表示人们一般是向流星许愿，彗星在古时候通常代表着不详的说法。

安织锦嘟着嘴巴，小声埋怨他扫兴，转过头去继续默默凝望了许久，等到看够了之后才依依不舍地移开了镜头。

之后夏北又将镜头调整对准了更远的深空，去观测那些远在银河系之外的其他星系和星云。

从星空彼端照射过来的光线因为过于遥远，即便有着望远镜的帮助也微弱而难以用肉眼察觉，但经过望远镜自带的追踪和长时间曝光收集零星的光子后，还是能够拍下美丽绚烂的星云图。

并非专业的望远镜加上业余的技术导致拍摄到的图景不是非常清晰，即便如此，也还是让安织锦沉醉其中。

她开心地为夏北一一介绍拍摄到的星云，在等待曝光的间隙并肩和他指认着天空中的星座和天体。有许多她也不认识的，夏北便提议他们自己取一个名字好了，安织锦却表示只是自己不知道，它们又不是没有各自的名字。

“那些只是编号，不是名字吧？”夏北问。

“就算我们擅自取名，也是得不到承认的。”

“星星又不知道我们给它们取了什么名字，所以只要自己喜欢就好了。”

“我不是说星星啦……”

夜色渐深，两人一边聊着天，一同仰望着那片缀满星辰深邃无垠的夜空。

可惜因为曝光需要花费的时间过多，只来得及匆匆拍下了一些有名星域周边的照片，时间就已经快要到后半夜。

安织锦有些留恋，还想再多待一会儿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不要随便什么都当成是遗愿啊。

夏北否决了她的请求。

少女只好依依不舍地帮忙收拾起了望远镜，小心放回到背包里，和他一起离开了校园。

直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安织锦还在意犹未尽地回味着手机上的照片。

“小心别掉下来哦。”

夏北提醒她道。

“不会的啦，我会抓紧的。”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少女还是将手机小心收好在外套的口袋内，犹豫片刻后伸出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

确认她坐稳了之后，夏北踩下自行车的踏板，按照原路放回。

夜晚呼啸而过的冷风格外冰凉，安织锦不由紧了紧灰蓝色围巾，视线落在少年没有遮挡的后脖颈上。

“……你不会冷吗？”

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疑问，让夏北感觉有些微妙。

“男生是不需要围巾的生物。”他随口回道。

身后的少女轻轻“哦”了一声，便安静下来，乖巧得令人很难联想到她那些曾经尝试过的自杀举动。

“明天，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吧？”夏北想了想后，提议问道。

少女这次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抗拒。

“便当想吃什么？”

夏北接着问道。

“不要西蓝花就好了。”

“咦？原来你不喜欢吃啊？”

“……芹菜也不要。”

“挑食可不是好习惯。”

“是你问我想吃什么的。”

深夜的道路空无一人，两人的话语随风飘散在冬夜的静谧夜色中。

与来时一样，骑着车的夏北很快将少女送回到了她的家附近。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时间停留在12月25日的晚上11点52分。

差点就过零点了。

“那么，明天见。”

夏北一如既往和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的少女道别。

“嗯……”

安织锦回过身，脸上露出笑容，和他挥手道别：

“明天见，跟踪犯先生。”

原来你在私底下还给我起了这么个称呼的吗？

夏北在心里吐槽。

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少女已经转身迈着轻巧的步伐朝着家门口走去了。

……算了，难得她今天这么开心，就不计较这点细节了吧。

望着少女的背影，夏北心里回想着刚才她与自己挥手道别的表情。

这是安织锦第一次回应了自己的道别，和他主动约定了明天的再见。

能够露出这样笑容的少女，有稍微一点点，比之前更喜欢这个世界了吗。

回想起安织锦在和自己一起看星星时所展露出来的那副孩子般天真雀跃的样子，夏北微微松了口气，将自行车掉头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就按照她说喜欢的，明天去超市买一些牛肉和苹果吧。

夏北一边在心里计划着，等待明天的再会。

……

第二天，12月26日上午，安织锦第十一次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