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赌上一切的布置与“消失”的猎物

时间,是我此刻最奢侈,也最匮乏的东西。

脑海中,系统那血红色的倒计时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死神的镰刀正悬在我的头顶。而山林间那若有若无的猛兽腥臊味,以及偶尔从远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咆哮,更是像一把无形的枷锁,拷问着我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放弃?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盘旋了数秒,便被我狠狠地掐灭。放弃,就意味着坐等“抹杀”,意味着我之前所有的挣扎和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不!我张天志,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而不是在恐惧和绝望中无声腐烂!

我深吸一口冰冷而潮湿的空气,眼神中的犹豫被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所取代。赌了!就赌在这“天赐之地”,赌我这微不足道的性命,能博得一线生机!

借着依稀的星光和月光(如果那片薄云后的黯淡光晕能被称为月光的话),我开始争分夺秒地布置我那简陋却寄托了全部希望的“滚石陷阱”。

腿上的伤口因为之前的奔波和潜伏,已经肿胀得像发面馒头,每一次弯曲或发力,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我顾不上了。我用那把锈蚀的匕首,疯狂地切割着缠绕在巨石根部的坚韧树藤,又捡起一些相对尖锐的石块,一点点地挖掘、松动着支撑巨石的关键泥土。

我的双手很快就被磨得鲜血淋漓,指甲也因为过度用力而翻裂开来。汗水、泥土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糊满了我的脸颊和手臂。每一次挥动匕首,每一次撬动石块,都几乎要耗尽我全身的力气。

期间,我数次因为体力不支而瘫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腹中的饥饿感早已超越了疼痛,化作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但我不敢停歇太久,因为我知道,时间不等人,那些潜在的危险更不等人。

我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在这片寂静的山坡上,进行着一场与死神赛跑的疯狂劳作。我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绝望,都转化为了此刻的动力。我甚至在心中一遍遍地模拟着:当何仪的部队进入下方那条狭窄的通道时,我该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方式,让这几块承载着我全部希望的巨石,精准地砸向它们应该去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林中的鸟儿开始发出第一声试探性的鸣叫时,我终于虚脱般地瘫倒在一块巨石旁。

成了!

那几块最大的岩石,已经被我处理得摇摇欲坠。我甚至找到了一根相对粗壮的枯木,巧妙地利用杠杆原理,将其卡在一个关键的位置。只要我用尽全力推开这根枯木,或者斩断最后几根连接的细小树根,一场小规模的“塌方”就会瞬间爆发!

虽然简陋,虽然粗糙,但这已经是我这个现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宅男,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我喘息着,感受着胸腔中那颗几乎要炸裂的心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但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是的,平静。一种将自己的命运彻底交出去之后,听天由命的平静。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爬到山坡侧面一处更加隐蔽的灌木丛中。这里地势略高,既能清楚地观察到下方那条狭窄的通道,又能最大限度地隐藏我的身形。我还特意选择了一个上风口的位置,希望能将自己身上的气味吹散,避免过早地惊动那头(或那些)潜伏的猛兽。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太阳逐渐升高,阳光穿透枝叶,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鸟儿的鸣叫声越来越欢快,偶尔还有几只胆大的松鼠,在我附近的树枝间跳跃追逐。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仿佛昨夜那场血腥的厮杀和我的疯狂布置,都只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下方那条空无一人的山道,耳朵则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异动。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日上三竿,阳光已经变得有些灼热。

我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往下沉。

按照我昨夜听到的只言片语——“明日”、“奇袭粮草”,如果他们要行动,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有所动静了才对。无论是清晨突袭,还是趁着上午人困马乏,都应该在我的“狩猎范围”之内。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条山道,依旧空空如也,安静得让人心慌。

难道……我听错了?或者,那几个黄巾兵说的“明日”,并不是指今天?古代的计时方式和对“明日”的定义,会不会和我理解的有偏差?

又或者,他们临时改变了计划?选择了另一条路线?

各种不祥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在我心中滋生、蔓延。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炎热,而是因为一种逐渐升腾起来的、名为“绝望”的冰冷火焰。

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判断,怀疑自己的计划,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倒计时:151小时48分02秒……】

系统那冰冷的倒计时,依旧在无情地跳动着,像是在嘲笑我的愚蠢和徒劳。

时间继续流逝,日头开始偏西。

我的耐心,我的希望,也如同这西斜的日头一般,一点点地沉沦下去。

腿上的伤口因为长时间没有处理,已经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腐臭味。我知道,如果再得不到有效的救治,这条腿,恐怕就废了。

饥饿和干渴,更是像两把钝刀,在缓慢而持续地切割着我的生命力。我的嘴唇早已干裂出血,眼前也开始阵阵发黑,甚至出现了幻听——我仿佛听到了黄巾军的脚步声,听到了何仪的叫骂声,但每一次凝神细听,却都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难道……真的失败了?

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冒险,所有的赌博……都只是一个可笑的、自以为是的闹剧?

当最后一缕残阳也消失在西边的山峦之后,夜幕,如同冰冷的裹尸布般,再次笼罩了这片山林。

而我等待的“猎物”,依旧没有出现。

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心中彻底碎裂了。那是一种比死亡更令人感到恐惧的……彻底的虚无和绝望。

我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挣扎,都建立在那份“致命情报”之上。而现在,这份情报,似乎变成了一个致命的玩笑。

何仪在哪里?他为什么没有出现?

难道,我的情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还是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发生了更加可怕的变故?比如,何仪的部队在出发前,或者在来的路上,就已经遭遇了不测?被官军伏击了?或者……被那头(或那些)我一直担心的猛兽给……

一个更让我遍体生寒的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般,钻入了我的脑海:

会不会……他们早就识破了什么?或者说,卜才那看似无意的一瞥,其实已经发现了我?而这一切,都只是他们布下的一个……针对我的陷阱?

我的心,如同坠入了万丈冰窟,沉入了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