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无人拨弄的琴弦震颤余韵,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裴姝的耳膜,一路钻进骨髓深处。荒僻山坳的死寂被这诡异的余音无限放大,连风掠过枯枝的簌簌声都成了令人心悸的背景。月光惨白,映得那禅院支摘窗内兀自微颤的琴弦寒光闪烁,像一只在黑暗中无声窥伺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裴姝攥着染血密信残片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冰冷的汗瞬间浸透了掌心。左臂的麻木和蚀骨的剧毒,在这诡异琴音的撩拨下,竟隐隐传来一种奇异的共鸣痛楚,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血脉深处随着那微不可闻的余韵震颤、穿刺!她猛地咬紧牙关,将几乎冲上喉头的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武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脸色在月光下愈发惨白如纸,肩头的剧痛似乎都被这超越常理的诡谲景象暂时冻结。她死死盯着那扇黑洞洞的窗户,握着短刃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声……”裴姝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刮擦出来,“是‘声’……那邪物的‘声’……”她想起了密信残片上“共鸣脏腑,碎人于无形”的描述,一股比地宫虫潮更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心脏。这无人操控的琴弦自鸣,是警告?是某种邪恶仪式的残留?还是……某种力量被触动后的自然回响?张昌宗那张在宫廷乐宴上颠倒众生的脸,此刻在裴姝脑海中却扭曲成了最阴森的鬼魅。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雄浑、庄严、穿透力极强的钟声,如同沉雷滚过大地,猛地从白马寺前山方向炸响!瞬间撕裂了后山死寂的空气,也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琴音余韵粗暴地碾碎、驱散!
是召集大法会的晨钟!时辰到了!
这洪钟大吕的巨响,如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让沉浸在诡异惊悚中的两人悚然惊醒!裴姝眼中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左臂的剧毒侵蚀。现在不是探究这邪异琴音的时候!法会!成千上万的百姓!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的引线!
“走!”裴姝低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右臂死死拉住武玥,“去前山!法会要开始了!”
两人顾不得满身血污、伤痛刺骨,如同两道浴血的残影,跌跌撞撞地绕过嶙峋怪石,沿着陡峭的山坡,朝着钟声轰鸣的方向拼死狂奔。每一次落脚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粗粝的岩石和枯枝划破本就褴褛的衣衫,留下新的血痕。身后那诡异的禅院渐渐隐没在黑暗里,但那根兀自震颤的琴弦所投下的阴影,却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在心头。
越接近白马寺正殿前的巨大法会广场,那鼎沸的人声便越是汹涌,如同沉闷的海啸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檀香、焚烧纸马的味道、还有万人聚集所特有的、带着体温的浑浊气息。然而,当裴姝和武玥终于穿过一道隐蔽的侧门,狼狈不堪地扑入广场边缘的阴影中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们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点。
广场之上,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万头仰望。巨大的青铜香炉矗立中央,青烟缭绕,直冲尚未完全褪去夜色的天穹。高耸的法坛上,身披金线大红袈裟的住持圆通大师,正领着数十位同样法相庄严的高僧,盘膝端坐,双手结印,口中梵呗吟诵之声低沉宏大,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涤荡开来,蕴含着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法坛四周,象征佛门威严的金刚力士、手持净瓶杨柳的菩萨幡幢林立,在晨光熹微中折射着肃穆的光泽。无数信众匍匐在地,虔诚地叩拜,口中念念有词,脸上交织着狂热、期盼与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一切看起来宏大、神圣、秩序井然。诵经声、钟磬声、信徒的祈祷声,汇成一股强大的声浪,仿佛足以涤荡世间一切污秽。
但裴姝和武玥的血液却在瞬间冻结!
因为在那看似庄严神圣的法坛之下,在那巨大香炉的基座周围,在那无数匍匐叩拜的信徒身影难以察觉的缝隙里——她们看到了!
无数细小的、如同黑色潮水般的东西,正无声无息地、极其缓慢地,从香炉基座预留的孔洞中,从法坛边缘铺设的石板缝隙下,如同最污秽的脓液,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它们汇聚成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黑色溪流,沿着冰冷的石板地面,向着广场上密集如蚁的人群脚边,悄无声息地蔓延、浸润!
是蛊虫!是那种吞噬血肉、啃食脏腑的黑色噩梦!
它们并非汹涌扑出,而是以一种阴险的、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悄然渗透。一些跪在最前排、紧挨着香炉和法坛的信徒,裤脚、衣摆甚至裸露的脚踝皮肤,已经沾染上了那细密的、微微蠕动着的黑点!而他们,在狂热的信仰和宏大梵音的安抚下,竟浑然未觉!只当是沾染了地面的尘埃!
这哪里是普度众生的法会?这分明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巨大无比的祭坛!用无数鲜活的生命作为血食,喂养那源自地宫深处、早已被唤醒的邪魔!
“畜生!”武玥目眦欲裂,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肩头的伤口因极致的愤怒而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刚包扎的布条。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示警。
“不能硬闯!”裴姝一把死死拽住她,声音因剧毒的侵蚀和极致的压抑而嘶哑变形,眼中却燃烧着骇人的冷静火焰。她目光如电,急速扫视着混乱而庞大的广场,大脑疯狂运转。强行示警?只会瞬间被维持秩序的武僧撕碎,引发更大的恐慌和踩踏!那阴险的蛊虫渗透速度会更快!必须让所有人看到!看到那致命的威胁!需要一个足够醒目、足够震撼、能瞬间撕裂这虚假神圣帷幕的信号!
她的目光猛地钉在了广场侧后方,那座巍峨耸立、俯瞰全寺的钟楼!那是整个法会的制高点!
“钟楼!武玥!上钟楼!”裴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用烽燧!放火!让所有人看到那些虫子!”
烽燧?!武玥瞬间明白了裴姝那近乎疯狂的计划。那是军中传递紧急军情的最高信号!白日燃烟,夜间举火!其光冲天,数十里可见!只有最紧急、最关乎存亡的关头才会动用!一旦点燃,等同于宣告此地陷入绝境!后果难料!但此刻,还有什么比脚下这片即将沦为血海尸山的广场更紧急?
没有一丝犹豫!武玥重重点头,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凶悍。她猛地扯下肩头那早已被鲜血浸透、又被虫液污染得乌糟糟的布条,露出狰狞的伤口,用牙齿配合尚能活动的右手,狠狠撕下相对干净的内衬衣襟,胡乱缠绕了几圈,死死勒住伤口止血。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冷汗如瀑,但她硬是咬碎了牙关,没哼一声。
“撑住!”裴姝将体内残存的一丝内力强行渡入武玥体内,帮她暂时压制翻腾的气血。两人借着广场边缘巨大经幢和香客的掩护,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疾风,忍着钻心的伤痛,朝着钟楼基座的方向亡命突进!
距离钟楼紧闭的厚重木门还有十余步!几个手持齐眉棍、身强力壮、眼神警惕的护寺武僧如同门神般伫立在门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涌动的人潮。
“给我开!”武玥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受伤雌豹最后的咆哮。她没有丝毫减速,反而将全身仅存的力量和裴姝渡来的那股微弱内息瞬间爆发!整个人化作一道裹挟着血腥气的残影,合身撞向那扇紧闭的木门!速度之快,力量之猛,完全超出了那几个武僧的预料!
“什么人?!”武僧惊喝,齐眉棍下意识地抬起格挡。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厚重的木门在武玥那凝聚了所有伤痛、愤怒和决绝的撞击下,竟硬生生被撞开了一条缝隙!木屑纷飞!巨大的反震力让武玥眼前金星乱冒,半边身子瞬间麻痹,伤口处温热的液体再次汹涌而出。但她借着撞击的余势,如同泥鳅般从门缝里滚了进去!
“拦住她!”门外的武僧这才反应过来,怒吼着扑向门缝。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裴姝动了!她没有跟着冲门,而是猛地拧身,手中那柄早已卷刃崩口的细剑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不是刺人,而是狠狠斩向门边悬挂巨大门环的粗铁链!
锵——!刺耳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本就受损严重的细剑应声而断!但那粗重的铁链也被这凝聚了裴姝最后爆发力量的一斩,生生斩开了一道深口!沉重的木门失去了一侧铁链的拉扯,在惯性作用下猛地向内晃荡,狠狠撞在扑进来的两个武僧身上!
“呃啊!”猝不及防的撞击让武僧痛呼踉跄。
就借着这短暂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混乱!裴姝如同游鱼,擦着门框的边缘,从缝隙中闪电般滑入了钟楼!随即反身一脚,用尽最后力气,狠狠踹在那扇晃荡的木门上!
砰!门被重新关上!门栓被她用断剑残柄死死卡住!
“快!”裴姝背靠着剧烈震动的木门,嘶声喊道,嘴角溢出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顺着下颌蜿蜒流下。门外是武僧愤怒的咆哮和沉重的撞门声,整个钟楼仿佛都在震动!
武玥甚至来不及看裴姝一眼,便如同离弦之箭,扑向那盘旋而上的狭窄木梯!肩头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抬腿都像踩在刀尖上,冰冷的汗水混合着鲜血糊住了眼睛。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身后留下点点刺目的猩红。
撞门声如同战鼓在脚下擂响,木屑簌簌落下。裴姝背靠门板,身体随着每一次撞击剧烈地颤抖,左臂的剧毒如同冰封的火焰,正疯狂蚕食着她的生机。她死死咬住嘴唇,用断剑残柄死死抵住门栓,眼神却死死追随着武玥在楼梯转角消失的身影,每一个心跳都漫长如同煎熬。
终于!
钟楼顶层那扇小小的木窗被猛地推开!
武玥浴血的身影出现在那俯瞰全场的制高点上!狂风瞬间灌入,吹散了她凌乱沾血的发丝。她一眼就看到了下方法坛边缘,那如同活物般悄然扩散、已经蔓延到前排信徒脚下的黑色“地毯”!时间紧迫到了毫发之间!
没有半分迟疑!武玥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钟楼顶层角落——那里,赫然堆放着寺庙为防备走水而储备的几大桶火油!旁边还有引火的松明和备用的巨大火把!她如同扑食的猛兽,冲过去一脚踹开火油桶的木塞!
粘稠、刺鼻的黑色火油如同污浊的血液,汩汩涌出!
武玥抓起一支巨大的火把,毫不犹豫地将其狠狠捅进火油桶中!浸透了油脂的火把头瞬间变得沉重而滑腻。她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最后残存的气力,连同对那邪魔的滔天恨意,全部灌注于右臂!肩头的伤口在巨力牵扯下彻底崩开,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浸透了她半边身体!
“妖孽——!现形吧——!!!”
一声撕裂长空的厉啸,压过了下方宏大的梵呗和鼎沸人声!如同濒死凤凰最后的绝唱!
呼——!
那支浸透了火油的巨大火把,被武玥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狠狠掷向下方广场!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决绝、带着浓重黑烟的抛物线,如同坠落的流星,带着武玥所有的愤怒与希望,精准无比地砸向法坛边缘、蛊虫渗透最密集的区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广场上,无数信徒茫然抬头,望向钟楼那突然出现的、如同血人般的身影和她掷下的火把。法坛上,住持圆通大师的诵经声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停顿,他半阖的眼皮下,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一闪而逝。
火把翻滚着,燃烧着,带着死亡的气息,坠落……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是刺耳无比的爆燃声!
火把重重砸在法坛边缘一块雕刻着莲花的青石板上!粘稠的火油瞬间飞溅开来!火星遇油,如同泼入了滚烫的油锅!
轰隆隆——!!!
一条狰狞狂暴的火龙,以落点为中心,猛地腾空而起!炽烈的火焰如同拥有了生命,贪婪地舔舐着泼洒开的火油,瞬间形成一片方圆数丈的恐怖火海!火舌疯狂地扭曲、升腾,将清晨微凉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变形!
“啊——!”
“火!起火了!”
“天啊!法坛烧起来了!”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如同海啸般爆发!先前那虔诚、狂热、麻木的秩序荡然无存!无数人如同受惊的羊群,本能地推搡着、哭喊着向后涌去!
然而,比这冲天烈焰更令人头皮炸裂、魂飞魄散的景象,紧接着发生了!
那被火焰舔舐、覆盖的石板地面,那原本只是如同潮湿痕迹般蔓延的黑色“地毯”,在接触到炽热火焰的瞬间,仿佛被投入了滚烫油锅的蚁群!
嗤嗤嗤——!!!
亿万只蛊虫被烈焰吞噬、灼烧,发出了密集到无法形容的、令人牙酸心悸的尖利嘶鸣!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超越人耳极限、直刺灵魂深处的恐怖音浪!无数细小的黑色躯体在火海中疯狂地扭曲、弹跳、爆裂!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焦糊恶臭,混合着焚烧蛋白质的腥甜,那是来自地狱的气息!
火光清晰地照亮了那一片区域!所有被火焰燎到的信徒,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裤腿——那上面密密麻麻蠕动的、正在被烧得蜷缩爆裂的黑色小点,瞬间击溃了他们最后一丝理智!
“虫子!有虫子!吃人的虫子啊——!”
“救命!它们在咬我!烧死它们!烧死它们!”
“是妖术!佛门圣圣地有妖邪啊——!”
极致的恐惧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整个广场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狂乱!哭喊、尖叫、咒骂、践踏……混乱如同沸腾的熔岩,瞬间席卷了每一个角落!无数人盲目地奔逃推挤,只想逃离这片突然化为炼狱的佛门净土!
法坛上,那数十位高僧再也无法维持庄严法相,在混乱人潮的冲击和脚下蔓延的火焰威胁下,纷纷惊慌失措地起身后退。唯有住持圆通,在火光亮起、虫潮现形、人潮彻底失控的瞬间,他那张一直宝相庄严的脸上,一丝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惊怒、怨毒和一丝计划被打乱的仓惶,如同水底的淤泥般翻涌上来。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钟楼顶层那个投下毁灭之火的身影,随即又极其隐晦地扫了一眼早已混乱不堪的法坛后方。
混乱!只有彻底的混乱,才能掩盖某些东西!
裴姝背靠着剧烈震动的钟楼木门,身体因毒伤和脱力而不断下滑,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摇晃。但她的目光,如同濒死猎鹰的最后锁定,穿透下方沸腾的混乱人潮,死死地、一寸寸地扫视着法坛的方向!
火焰在燃烧,黑烟滚滚升腾,蛊虫在烈焰中凄厉尖啸,无数人影如同无头苍蝇般疯狂冲撞、践踏……就在这片末日般的景象中,裴姝那双锐利到极致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画面——
在法坛后方,那因混乱而短暂空出的一小片区域边缘,靠近寺院深处角门的方向,一个身披金线大红袈裟的肥胖身影,正以一种与体态绝不相符的惊人速度,在几个灰衣僧人的掩护下,猛地推开一扇不起眼的角门!
就在他身影即将完全没入角门内那片更深的阴影前的一刹那,他似乎心有所感,极其仓促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怨毒和惊惧,回头朝着钟楼的方向望了一眼!
火光跳跃,浓烟弥漫,人影憧憧。
但裴姝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张在火光映照下扭曲变形的脸!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瞬间闪过的、绝非佛门高僧应有的阴冷与仓惶!更看到了他袈裟一角,在匆忙挤过门缝时,被粗糙门框狠狠挂住,撕下了一小片绣着繁复金线的袈裟碎片!
那片耀眼的金色碎片,如同断尾的壁虎留下的最后印记,在混乱的烟尘中,无力地飘摇了一下,便轻轻挂在了那扇半开的、通往未知黑暗的角门门扉上。
“住持……圆通……”裴姝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一股强烈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猛地席卷了她残存的意识。眼前沸腾的火焰、混乱的人潮、燃烧的蛊虫、悬挂的金色碎片……所有的景象都开始扭曲、旋转、褪色。
在彻底陷入无边黑暗之前,裴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个肥胖身影仓惶遁逃的方向,和角门上那一点刺目的金色,死死地烙印在了即将熄灭的意识深处。
钟楼沉重的木门,在门外武僧疯狂的撞击下,终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碎裂!
纷飞的木屑如同黑色的雪片,混合着门外涌入的混乱声浪和刺鼻烟火气,瞬间将裴姝倚门滑倒的身影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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