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山脉有座苍云峰,苍云峰中苍云洞,苍云洞里厅堂内,一张长桌停放中央,周遭围着七八个“人”,或坐或立,有眉头紧锁者,亦有喜笑颜开之辈。
“六六六!豹子!庄家通吃!”
一位瘦弱的老头,须发皆白,上身只披了一件“英雄敞”,里面什么也没穿,皮肤黝黑,下面套着一件戏台武生的水裤,脚上踩着一双草鞋。
那草鞋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头,松松垮垮,稍微动一动,好似都会随时将老者绊倒一般。
其手里拿着骰盅,对着在场众人,喜笑颜开。
其余人等闻言,纷纷向他所在,推送面前的银两。
“山君今天的手气不错啊!”
距离老者左侧最近的壮汉,一边推着银两,一边瓮声瓮气的闲谈。
苍云山君王猛闻言,“嘿嘿”一笑,漏出好似孩童般的精致虎牙,拍了拍壮汉。
“愿赌服输,你朱长里就是这点不好,一输钱就爱说小话。”
壮汉朱长里闻言,撇了撇嘴。
“老大,贫僧那庙里可比不得他们,出家人赚几个钱不容易。”
朱长里这话一出口,还不待苍云山君王猛回话,其右侧坐着的拍浪击沙三千里贺秋,却是先行接过话茬儿。
“咱们兄弟耍耍,哪个便当了真?明天我知会徒弟,饶你些香火钱,你今日也便闭了嘴,免得扫了老大等一众兄弟姐妹的兴致。”
苍云山君王猛听到此处,连忙打断道。
“可别这么说,本君就是个做庄的,你们的赌局本君不跟着掺和,谁输谁赢都一样,即便亏了本钱,也可找本君填补。”
“山君义气,我这做妹妹的也不能干看着,因为娶亲的事,家中近来花费不小,但我也出三万两,给铁臂头陀添些香火。”
不说娶亲的事也倒罢了,柳家的老祖宗柳眉芸刚一提这茬儿,铁臂头陀朱长里脸色就一变,那阴沉的模样,仿佛能从脸上滴出水。
“贫僧又不是要饭的,哪里就需要尔等猫哭耗子,假慈悲?老大,兄弟我今朝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铁臂头陀朱长里的声音将长桌上方“水镜”,震得泛起道道涟漪,其中印射的柳平与涂九娘拜堂之景,即刻便模糊不堪。
发了一通脾气后,朱长里也不留着继续争吵,更不与旁人知会,只脚下一跺,其座位上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唯留一滩水渍。
“嘿~这暴脾气,多少年了还那样!”
苍云山君王猛感叹了一声,并没有深究。
“他那脾气怕是改不好了,山君,我也告辞了,天到这般时候,得赶回去,瞧瞧徒弟们,免得他们又惹出什么祸事来。”
拍浪击沙三千里贺秋说完后,见王猛点了头,复又对其抱了抱拳,随即化作一道蓝光,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老二一向脾气如此,七妹何苦相激?”
柳眉芸对于山君王猛的话,颇为不以为然,苍云七子当中,她是老七,按年岁算,她与王猛相差至少一千载,说是兄妹,实则王猛平时都拿她当半个女儿看待,故而平时就属她与王猛说话最为随意。
“大哥,朱老二和贺老四,合着起来欺负我们柳家后辈,那涂九娘还是您的记名弟子呢,您不为小妹做主便罢了,怎还替朱老二出头呢?”
王猛一听,无奈一笑。
“得得得,好好好,随你们折腾,切记别把咱们七个的立足之地,折腾散才好!”
“哼!”
柳眉芸冷哼一声,也不对王猛施礼,转身就走。
她这一走,老三伸手摘星袁天风,老五百变机簧司马渊,老六一尾跨海于采兰,自然也都不留在这尴尬了,皆纷纷同王猛施礼告退。
待到他们都走后,苍云洞内的大厅中,只剩下王猛和他的大徒弟神拳太保韩兵。
“师父,二师叔,四师叔,七师叔那里,当真不用说和一二?”
王猛此时,脸上的笑模样消失不见,其手中把玩着一颗象牙镶金的筛子,头也不抬。
“说和什么?老二,老四近些年着实有些过分,旁的也就罢了,涂九娘也算是你的师妹,这婚事也曾给我递过礼表,我在其上盖了山君印的。
即便如此,老二,老四还遣手下人闹事。这打得是七妹的脸么?怕是连我这个大哥也没放在眼里。此番栽了跟头,往后也好让他们收敛一二。”
大弟子韩兵闻言,却是不见乐观,皱着眉头,追问道。
“师父,四师叔还好,贺知舟师弟也算全须全影的回去了,但二师叔折了朱遥师弟,恐不会善罢甘休!”
王猛听到此处,手掌一捏,再一摊开,骰子应声而碎。
“他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我早就提醒过他,若要熬炼肉身,必须苦修神魂,他从来不当回事儿。今朝有这一档子事儿,反而好了,希望他能记住教训,免得它日自己同人斗法时吃亏。
明日天亮,你领我的法旨,加封燕峰为青松岭的土地,赐纹银一千两,以作修缮庙宇,府邸之用。”
“徒儿领命!”
韩兵拱手领命后,但是没见有退下的动作。
王猛见此,笑了笑。
“兵儿,你我师徒,还有什么话不能说么?”
韩兵闻言,也跟着笑了。
“青松岭背靠白沙渡,乃苍云山脉紧要之所,地域虽仅有百里,但大小妖魔多有数千,且十八家所属皆有,燕峰来历不明,贸然到此,恐有闪失啊!他有失事小,误了师父算计事大!”
“哈哈哈......”
王猛闻言,大笑不已。
“永安城同咱们苍云山也算老邻居了,旁人不识得御邪门的钟馗剑法,为师岂能不识?青松岭是团乱麻,斩乱麻当用快刀,就看燕峰这把刀快不快了。”
“师尊高见!”
韩兵见王猛已然有了算计,自不敢再劝,领命退下。
王猛的话可是没说尽,永安城一战后,他曾悄悄前往探查过。
因为其有意隐藏,故而没被石比干欧阳明探查到。
以王猛的眼力,看出来石比干欧阳明活不了几天,他们二者还有几面之缘,今朝对方乃将死之辈,王猛有心想要露面相见,但转念一想,如果对方临终托付自己事情,岂不是自己上门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故而王猛就没露面,径直回了苍云山。
如今遇到燕峰,知道是石比干欧阳明的弟子,也知道对方修得是御邪门术法,方圆万里,没有别的地方,能比自己这座苍云山更适合作为对方的“磨刀石”了。
到底有几分香火情,且燕峰在涂家收拾了朱遥,贺知舟,也算为王猛出了气,但要想在苍云山磨刀,只凭这些可不够,故而王猛方才给了他一个青松岭土地的职位。
王猛心中暗暗盘算,若是一个可造之材,他自然希望手里能多一把锋利的“刀”,苍云七子,上千年的交情了,有些事不是他不能管,而且抹不开情分。
如此一来,才显得燕峰的可贵之处,无牵无挂,修为手段均不弱,胆量也够,简直是天生为做“刀”而生,但还需磨砺一番,要不然用起来怎会顺手?
至于什么镇三江,镇四海的,他从来没放在眼里过,不管刘青阳能镇哪里,但自家的苍云山,不是其撒野,显威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