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岳母在上,小婿柳平给您二老磕头。”
进了涂家的府门,无需柳平吩咐,身边除却燕峰外,皆在原地等候。
柳平在说话间,快步来到首桌之前,一掀衣褂,纳头便拜。
燕峰有意落后一些,更是在柳平行礼时,将身子偏开,之所以如此,皆因为他不想对着首桌的老者,下跪行礼而已。
“啪~”
柳平之言才出口,涂家的人倒是没说什么,一旁为首的光头大汉,却是先行拍案而起。
他一掌便将面前的桌案化为齑粉,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甭管是涂家的老夫妇,还是一旁玩折扇的公子哥,皆是不以为意。
他们不在乎,柳平却是不能不说话,毕竟今天是自己的好日子。
其脸色也没了笑模样,转头对着光头大汉冷声喝问。
“朱遥,我柳某人记得今天并没有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吧?不请自来,还搅乱我的婚礼,这便是你师父铁臂头陀朱长里平日对你的教导么?”
柳平此言一出,光头大汉朱遥立马怒不可遏,其挥舞着如蒲扇大小的手掌,打断道。
“姓柳的,俺是个粗妖,不懂你这些弯弯绕,你想娶涂九娘,俺也想娶涂九娘,你们二者还未拜堂,怎么就以涂家女婿自称了?俺老朱今天就要替涂家二老,教训教训你这个无礼的登徒子!”
朱遥言罢,一跃来到柳平近前,挥拳便打。
柳平对此,不见惊讶之色,他早知道今日不能善了,故而在进了涂家府邸后,便暗地中加了百倍的小心。此时一见朱遥的拳到了,直接往上一跃,稳稳悬浮于离地十几丈的半空。
柳平是躲开了,但他身后不远处的一行下属,便没有那等好运气了。
朱瑶一拳挥出,散发出来的气劲,顷刻间将院中上百桌酒席皆化作齑粉。
受波及的地方都有如此威力,更别说位于正后方的柳家一行,一旁的燕峰见此,也是急在心上,但是他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替柳家一行解围。
“嗷~”
眼看柳家一行便要遭殃,猛然间柳平的坐骑棕熊,一声大吼,气劲对气劲,硬生生将朱瑶此拳的力道给抵消了。
只不过,为了抵消拳力,柳平座下的棕熊,翻出去三四丈,摔得是结结实实,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但棕熊的气劲余波,也是不小,吹得周遭三五十丈范围内的宾客东倒西歪,有些原本就道行不高者,被这一吓,多有显出原形之辈。
这下院中可是真热闹了,蛇虫鼠蚁,虎豹豺狼,阴魂诡物,那是应有尽有,方才还算喜庆的场所,如今好似炼狱修罗之地。
如此的场景变换,燕峰心中顿时尤如梦方醒一般。
方才朱遥那一拳,甭管旁人如何想?却是给燕峰打醒了。
他心中暗道:自己现在是在妖魔聚集之地厮混,不是在人间市井。他不否认,妖魔当中有柳平这般,知人情,懂事故的,但如朱遥这般,伸手五支令,全手便要命的可不在少数,尤其是修为、道行越低,这种情况越明显。
普遍来说,修为低,则头脑开智不完全,相对较笨,更不懂人间的弯弯绕,处事还多带有未开智时,茹毛饮血,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脾气,许多在燕峰看来不合理的地方,对于妖魔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要想在妖魔聚集之地,混得开,那就得摸清他们的处事风格,要不然说不得便要吃大亏。
譬如说方才朱遥的突然出拳,若是换了燕峰,便不会有太多防备,因为他很难想到,彼此双方都是相对有身份的人物,还是在涂家长辈的面前,甚至还为了求亲一事,对方可以只出三言两句,便直接动手。
“好!”
“这拳法真厉害!”
“柳三公子躲得也好看!”
“今天可是开了眼!”
“战!”
“战!”
“战!”
........
这些被迫漏了本相的宾客,一点对朱遥的怨恨都没有,反而纷纷为其摇旗呐喊,起哄助威。
旁人如此,也便罢了,涂家的一对老夫妇,柳平的未来岳父,岳母,也同样如此,冷眼旁观,甚是淡然。
柳平见此,心中明了,今日不战一场,怕是过不了这一关。
“朱遥,我柳平与九娘的婚事,一有父母之命,二受媒妁之言,三则先请山君奏表,哪里就似你说得那般无凭无据了?
今日之事,既然你苦苦相逼,休怪我柳平无情,你我便是打到你师父铁臂头陀朱长里的面前,我也敢同你当场对峙。”
旁人对于柳平之言没什么感触,燕峰听后,眼珠却是滴溜溜转了三转,他悄悄运起“观”字法,笼罩当院,又以双目,左右瞧了瞧,四下并无他人隐藏。
得了这个结论后,燕峰快速收了术法,心中望向远方,已然有了一些猜测。
“柳平!你这长虫废什么话?给俺下来吧!担山!”
朱遥一声怒吼,双掌一拍又一摊,周遭群修多数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悬浮于半空的柳平,瞬息之间就栽落于地。
就在柳平即便拍到地面的时候,其来了个鹞子翻身,稳稳站住身形,也算是没丢了面子。
“有点本事!再吃某家一拳!架海!”
朱遥又一声吼,还是双掌一拍,也不见他对柳平如何,但柳平便面漏痛苦之色,三五息后,“砰”的一声,衣衫四散,体魄化为脓血碎肉,遗留于原地。
“公子!”
“哎呦~”
老家丁柳四常见此,心痛不已,惊呼出声,便想着纵身给自家少爷收尸。
燕峰看后,也是吃惊不已,但是他没有妄动,一则自己来此,就是跟随柳平而来,柳平死了,他拿不准还要不要为了对方,得罪那看上去并不好惹的光头大汉朱遥。
方才之事,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以至于燕峰都没来得及用“观”字法集中在双眸,探查双方交战的具体情况,对于朱遥使用得是何神通,他根本就看不懂。
但要说柳平就这么死了?燕峰却是保持怀疑态度。
就在燕峰迟疑的功夫,地面上柳平遗留的血肉,猛然间直奔朱遥而去。
“师兄!”
“小心!”
朱遥此时正高兴呢,嘴角才咧开,还不等放出笑声,就听见身后随自家而来的两位师弟出言提醒。
虽然得了提醒,但是朱遥再想反应,却是为时已晚。
眼见柳平便要得手,散碎血肉在距离朱遥肉身还有三尺左右距离时,朱遥的身上猛然间泛起了黑光,刺眼夺目。
“叮当~”
伴随数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之音响起,方才四散的红袍再次回到了柳平身上,散碎的血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完好无损的柳平之体。
“好!柳三公子,好神通!”
柳平这一手,可谓是技惊四座,嘈杂的院内,足足沉寂了十几息。
此时,燕峰反应过来后,立马带头鼓掌叫好,为柳平助威!
“厉害!”
“这是什么术法?”
“粉身碎骨大法”
“不对,不对,我看是血流一地神功。”
有燕峰这么一带头,周遭的妖魔宾客,大多都是墙头草,随风倒,纷纷跟着也捧起柳平来。
柳平这里是镇定自若,反观朱遥,上身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化为了齑粉,露出沟壑纵横的健硕肌肉,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那肌肉,而是其上若隐若现的黑色符文。
院内的有心人见此,哪里还能不知道,方才朱遥能够躲过一劫,大概率全靠身上刻画的黑色符文。
一旁的燕峰,乃是第一次,近距离见修士斗法,故而是以“观”字法,聚精双目,仔细观瞧。
他初时还觉得没什么,但燕峰越瞧,越觉得朱遥身上的黑色符文有些眼熟。
其仔细一思虑,猛然间想起来了,朱遥身上的黑色符文,在幽冥九变上,有所记载。
世间万物皆分阴阳,符箓也不例外,阳符可上敕仙神,阴符亦能驱诡役魂。
幽冥九变乃是赐福镇宅圣君钟馗的道统,其乃是上界阴司大神,焉能不懂阴符?
只在幽冥九变上面记载的阴符,便有上百种。
燕峰虽然一个都不会书写,也还没抽出时间习练,但他却是将整个幽冥九变,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各个要点都琢磨多时,对于那些阴符的作用,克制应对之法,更是牢记于心。
如今一见,燕峰当下便有了决断,这个朱遥不能让柳平对付了,自己得上。
今天之事,燕峰如今已然思索个明白,柳平娶谁不娶谁,对于燕峰而言根本不重要,他需要得是能有一个立足之地,充裕的修炼资源,以此发展自己的势力,提高修为,以便日后找一剑镇三江刘青阳寻仇。
三千里苍云山,地界不可谓不大,但管中窥豹,今日涂家的府邸院落当中,群魔乱舞,没有一千,也有五百。
虽说大部分都是炼精化气之辈,但数量可是挺惊人。
苍云山中号称十八家,涂家居于末尾,且今日的喜宴除却涂家长辈外,一个其他家族的长辈都没有,便说明这个婚宴的规格不高。
婚宴规格不高,还能有这么多妖魔诡怪,可见苍云山中藏匿的妖魔诡怪,数量必然异常惊人啊!
十八家在此地深耕多年,该分的利益,早就分得差不多了,燕峰虽然有些修为,但他只是一个外来客,且他的修为,远远没到能够技压群雄的地步。
那想要从苍云山中的大锅里面分一杯羹,为今之计,只有投靠到十八家其中之一的办法。
投靠没有投名状可不行,且投谁都是投,那燕峰为啥放着自己刚刚结拜的便宜兄弟柳平,而去舍近求远,寻找他家呢?
再加上,此时他还看破了朱遥的部分底牌,这个时候不给自己扬名,拿朱遥当投名状,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并且还有一点至关重要,今天这个婚宴,处处透着诡异,涂家怎么说也是苍云十八家之一,就算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但出了一个涂九娘,隐约间涂家已经有中兴迹象,其又是苍云山神啸傲九霄王猛的记名弟子,其他十七家便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怎么说也得派些够分量的人,前来表示祝贺吧?
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其他十七家一个够分量的都没来,若是来了,肯定会坐主位。
再加上先前柳平在空中的喊话,未免有些太刻意了一些,很明显是说给人听的。
可是燕峰已经以自家的观字法探查过了,周遭没有异常,就算有高人隐藏,那不露面,便和他心中猜想是一样的。
如此,燕峰可以断定,今天涂家的府邸,恐怕将是苍云山中真正大人物的“棋局”,甭管是柳平还是朱遥都是“棋子”。
做棋子也不全是坏事,有人利用,证明有利用的价值,便可得到相应的好处,想明白的燕峰,愿意以身入局,甘为棋子,谋求自身利益。
思虑至此,燕峰快步来到柳平面前,朗声言道。
“大哥,今天是你的好日子,焉能为这一莽汉,脏了你的手?您且在一旁为小弟观敌料阵,且看小弟替兄长打发了这不知好歹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