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弦山的蛰龙峰顶,白玉石门外,李常羲悠悠醒来。
一天一夜,从云安县东到县西,三百余里的跋涉逃亡,属实是耗尽了精力,师父白玄令他于白玉石门下吐纳,以尽快突破胎息初轮应真轮,没料想李常羲一坐到阶上便熟睡过去。
再次醒来,已近傍晚,天边酡红如醉,落日半掩。
“睡了整整一日啊....”
李常羲捶了捶脑袋,一种荒废光阴的负罪感涌上心头,赶紧从怀中取出师父给的【胎息导引术】研读。
“胎息六轮,应真、养性、天癸、玉符、灵光、妙宝...”
“运先天炁入灵窍,循法诀行炁周天,至炁出一尺,方入应真初轮。”
李常羲双目微合,按照法诀所示,先是内探到丹田窍中的先天一炁,一分为三,分别引炁注入泥丸、紫宫两处窍穴,行九遍大周天。
忽感三窍灼热,他右手并剑指,一道金芒自指尖窜出,长约三寸,吞吐不歇。
“这便是先天炁所化的灵炁了?”
望着指尖的金色炁芒,李常羲低低呢喃。
依师父所言,寻常禀赋者修行龙池的这部《少阴胎息导引术》,约需三月时间可入应真,即便师父开了双窍根骨已是上佳,当年入道也是花了二十七天。
“似乎并不难啊,方才行了九遍大周天,便已出炁三寸,照此换算,炁出一尺仅需三十遍大周天即可。”
“应连半个时辰都用不了...”
言罢,李常羲再次盘腿,掐诀行炁。
日轮再降几分,天色愈发晦暗,终于炁行周天三十遍。
与此同时,李常羲顿感三窍胀痛,似有磅礴灵炁自窍穴中不住生发,几要冲破穴关,呼之欲出。
浑身骨架如黄豆嘣响,经脉如沸,肌肤赤红如血。
掐剑指,出炁,凝实金芒一尺再三寸。
已然达到胎息应真初轮的标准,甚至还有富余。
“破应真轮了?”
白玄曾言,即便李常羲身具三灵窍,若少了半月的艰苦砥砺,是绝无望打破仙凡之隔,跻身胎息的。
但...他非但没用到半月,甚至连半天都没用到,只是半个时辰,便入道了?
“既已入道胎息,识海中那部【太阴玄书】应会有变。”
李常羲忽然念头一闪,先前只能翻阅玄书的第一页,往后的内容被金光禁锢住,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却不知如今破境,是否会有所不同。
念及此,他闭目探识,识海中的【太阴玄书】如旧悬立,散发月白清晖。
心念微动,玄书翻页。
第一页依旧是【玉蟾骇妖箓】与【月晖云雨箓】两道太阴箓法,无甚变化。
但玄书第二页上的金光禁锢,竟真被解开了。
果然,破境是启封条件的一种。
李常羲再次动念,第二页的翻动明显吃力许多,他眉头紧皱,额上汗珠渐生。
也不知记载了何等惊世骇俗的内容,这张书页仿佛有千斤重,李常羲催动念力,足足翻动了七次才终于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密麻的篆文,散发白毫,在玄书上不停跃动。
上首五字:【太阴养轮经】
“养轮,说的莫不是胎息六轮?”
李常羲眉头轻皱,有些恍然,明白玄书中的第二页乃是一部胎息功法,但不知品阶,亦不知效用如何。
暂且先练着吧,反正门内也会下发功法,到时两相比较,哪个好便着重钻研哪个。
收了神识,李常羲缓缓睁眼,发觉跻身胎息后自己的目力也有极大的提升,方才望对面青山还模模糊糊看不清,如今竟连山间的走兽都能显得纤毫毕现。
他好奇地运目四望,忽见天际一道碧影悬浮,那人身着青裙,持剑散发,似女子模样。
青裙女子垂眸,冷冷俯视着李常羲,忽剑尖炁芒暴涨,如大日中天。
本是入夜时分,霎时又亮如白昼。
“轰!”
一声巨响几要震穿李常羲的耳膜,是那青裙女子出剑,劈碎了蛰龙峰的护山大阵。
“竖子,还我蛇儿!”
李常羲心中一紧,这是....真一门的雪胎仙师?
竟如此快便寻来了,还单剑闯山,劈碎大阵。
不等他反应,慕雪胎手中青锋一挥,又是一道粗壮剑芒朝他袭来。
李常羲想要避闪,却好似被慕雪胎一身练气威势慑住,无法移动半分。
“那妖物吞食百姓无算,万死也难赎,你身为仙门仙师,却纵妖为祸,非但不心生愧疚,反而还要为难我这个除害之人?”
仙者向来视凡人为蝼蚁,要打要杀全凭心情,更有甚者以凡人为血食,修那邪道...
凡人们披星戴月,在田间挥汗如雨,任劳任怨,只为了能够卑微地活下去,繁衍生息。
“你为那妖物运作山神位,让他享诸村之香火还觉不够,还要求周边村民上供人牲,那些人牲大多尚未及冠,就这样被舂碎,被吞食,怎的?他们生来就该如此冤死么?”
世间有强便有弱,压迫和剥削就如不尽之流水,永不消亡。
李常羲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并没有解救苍生的宏愿大志,只是他自小受何家村人照料,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妖物危害村民。
眨眸间,剑芒已至。
李常羲竭力挣扎,仍是无法破去那青裙仙师的灵炁压制。
“看来今日要死在此地了。”
他缓缓闭上眸子,却听“铿”一声脆响,那道剑芒应声消散。
一柄通体玉白的长剑自远处疾射而来,悬于李常羲身前一丈,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旋即他腰身一紧,被一股巨力向后拉扯,在一袭脏污白袍身后停下。
“师父?”李常羲稳住身形,身上的灵炁压制尽去,又能活动自如了。
“有为师在,徒儿勿忧。”
白玄掀髯而笑,驾风疾掠,那柄玉白长剑颤鸣不休。
倏然掠至天边,与那青裙散发的雪胎仙师相距十丈,持剑虚立,他笑道:
“若想找我徒常羲的麻烦,还需先问过白玄的手中剑!”
慕雪胎嘴角一勾,红唇微启,言语戏谑道:“白峰主怕是忘了,本座昔年不仅问过你手中剑,连同你那不太争气的胯下剑都曾以身试法多次。”
“啧啧,两剑皆是差强人意,不知如今是否有所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