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两块钱的瘦肉

肉摊的老板是一个中年人,光着膀子,胸前挂了个防水的围裙,正一脸的为难。

买肉的是一个年岁约莫五十上下的大妈,正一脸不忿地骂着。

“你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我不买你的肉,你今天这些全都要臭掉!”

眼下,已经过了晌午,一点多的样子,从早上出摊卖到现在,肉质不能说腐败,也不算新鲜了。

许建业瞧了一眼,摊位上,只剩下一块肉,肥瘦相间,约莫三斤的样子。

大妈手在肉上一划拉,意思很明确,要让老板横着切,把肉上的肥肉全部切走,只留下瘦肉。

老板一脸无奈,解释道:“这肥的都给你了,我剩下的这块肉还卖给谁?”

两人都没理会靠近的许建业,毕竟,一身农民的打扮,大抵是舍不得买肉吃的。

大妈依旧不依不挠,指着天上不忿道:“现在都几点了,该买的都买完了,你不卖给我,这肉就得你自己吃。三块钱一斤,现在谁还买得起啊?年前才一块五呢!”

1988年,国内的物价有了一波不小的涨幅,物价飙升,猪肉价格从年初的一块五一斤,直升到年中的三块钱一斤。

整整翻了一倍!

听了这话,许建业这才回忆起来,当年的物价确实贵,导致不少人抢购囤货。

三块钱一斤的猪肉,到了中午没卖完,也情有可原。

三块钱,这是一个普通工人一天的工资!

老板一脸的为难,可对方说的在理。

这都过了中午了,该买肉的早买了,哪儿还有人下午来买肉的?

这大热天的,家里又没有冰箱,这猪肉最终只能自己消化。

眼前这一块,起码还有三斤呢,切掉了肥的,还剩下约莫2斤瘦肉,这么大一块肉,总不能自己吃了吧。

要知道,这种卖不出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自己一个肉贩子,也禁不住天天这样折腾。

正一脸无奈之时,老板注意到停下来的许建业,试探性地招揽道:“这位老板,是来买肉吗?”

还价的大妈心中一惊,扭过头去,看到戴着草帽的许建业,顿时心生警惕。

自己还了半天价,马上老板就妥协了,别这个时候有人横插一刀。

许建业点头回道:“我是来买肉的,不过,这位大妈先来的,得让她挑。”

听了这话,老板顿时舒展眉头,可大妈却不高兴了,她扭过头来,说道:“老板,说好了的,从这里切!”

“哎呀,这样切我这肉可怎么卖,没人要啊!”

按照老板的意思,这肉就竖着切,这样每人都能分到点肥肉。

毕竟,你如果买纯肥肉,价钱可不是三块钱一斤,肥肉拿回去炼油,可是能出不少猪油的,剩下的油渣就着白菜一炒,也是一道硬菜!

“我就要这个肥的,这样,一斤我再加两毛钱,三块二一斤。”大妈忍痛,加了两毛。

她买肥肉回去也是炼油,最好的部位,肯定是猪腹部的板油,但是那玩意贵啊,硬通货,三块钱一斤可买不到,起码得到四五块钱一斤。

而这五花肉的上层肥肉,相对来说要实惠一点。

老板还是一脸无奈,指着许建业说:“这个肥的都给你了,那剩下的瘦肉我还卖给谁?这位老板也不要啊。”

听了这话,大妈扭过头来,笑着说道:“小伙子,这瘦肉你要不要?大妈家里没油了,想买点儿回去炼点油。”

“瘦的也可以,不过,这价钱肯定不能按照三块钱卖我。”许建业回道。

三块钱一斤的猪肉,饶是现在的许建业,也觉得太贵了,如果能便宜点,也是可以接受的。

“哎哟,老板你听到了吧,人家愿意买。”大妈当即扭过头来,“你这肉都卖到下午了,下午还有人来买吗?都便宜点,便宜点。”

老板有点意外,从外表上看,许建业妥妥的庄稼汉子,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人家买肉不要肥的。

纯瘦肉买回去干什么?又没有油水又塞牙,这汉子买回去,保不准要挨家里揍。

不过,对方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那就是瘦肉要便宜点。

本来,早市卖三块钱一斤的猪肉,到了这个点上,本身就要让点折扣,这位只要肥肉的大妈加到了三块二,那瘦肉自然就能更便宜点。

想了下,老板回道:“我这一刀下去,瘦肉大概有两斤,如果小伙子你都要了,两块钱一斤给你。”

“行,老板切吧。”晚饭可是有一大家子人呢,2斤肉差不多了。

听到许建业同意,老板直接横着一刀切了下去,拿起肥肉一秤,正好一斤,大妈花了三块二提走,瘦肉有两斤一两,老板只收了许建业四块钱。

把肉挂在平板车把上,许建业一路向北赶回了许家庄。

一身的衣物尽数汗湿,许建业从水缸里舀了两瓢水喝下,来不及休息,又从酒厂里罐了两瓶酒。

那是父亲之前调好的,比散酒的质量要更好一点,平日里,这酒也是许建业出去吃饭会灌点,这两瓶给大姐夫带去。

提上两瓶酒,二斤肉,再加上一斤大白兔奶糖,许建业朝着隔壁村走去。

许建业走的是田埂小路,眼下,正值全天最热的时候,田地里,却到处能看到忙碌的身影。

有的人家还在割稻子,有的人家在耕田,而有的人家,已经在插秧苗。

双抢,抢的就是时间,谁家的速度快,便能提前从蓄水的池塘里引水到田里。

戴着草帽的许建业,提着二斤肉的许建业,在路上,还是引起了不少的关注。

“哟,这不是建业么,去你大姐家?”

“啊,是二婶啊,去大姐家,这不是双抢了么,去帮帮忙。”

“还带着肉呢,你家姐弟几个关系是真的让人羡慕。”

随处打着招呼,许建业沿着田埂入了村子。

刘家庄比许家庄大了不少,庄子里除了姓刘的人外,还有几户外来姓孙的。

据说,当初是一家收了个上门女婿延续下来的,也就是这几家姓孙的最有钱,在厂里合资开了个砖厂。

和许家庄一样,绝大部分的房子都是土房子,只有这几户姓孙的,家里住的是砖房。

因为是外姓,人们背地里都喊开砖厂的老板叫孙扒皮,不管是本村人还是外村人,孙扒皮一样压榨,打工挣的钱,一般要过一两个月,才会结给你,就算说家里有急事,孙扒皮也不会提前给你预支。

大姐家的房子是两室一厅一厨,土坯子盖的,在村子的最西边。

许建业刚入村,拐了个弯就到了地方,只见门口的空地上,已经有三道人影在忙碌着。

母亲和大姐,正拿着捆好的稻把往打谷机里是摔稻子,小妹则是把清完的稻把堆起来。

而两个小外甥,则是光着脚,在帮小姑姑拖着稻把。

顿了顿,许建业喊道:“妈,大姐!我来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