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实为拜年

陆与民满眼心疼,扶着姚夫人起身,转身对陆月舒一顿数落。

“纤纤虽然只是妾室,却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让她对你行如此大礼。”

陆月舒正要回答,引着陆与民来的丫头忽然猛地跪下,“是小姐觉得送去的仆人服侍不当,夫人这才跪下的。”

许凌波不由对人另眼相看。

高手,两句完全正确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给人形成了一种因果逼迫的错觉。

姚夫人煽风点火道,“姑娘与大公子虽是一母所生,实则脾气秉性大不相同,大小姐肯定不是有意的。”

又对陆月舒柔声劝解,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姑娘,老爷生气了,你别倔着性子不肯回头,快说几句软话,认个错,老爷定然不会罚你。”

也不知被那句话点燃怒火,陆与民怒气更省。

一掌拍在桌案上,案上杯盏原地起跳,就连桌子也抖了数下,惊得满屋仆从瑟瑟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陆月舒却只是敛去笑意。

“姚夫人,我去方府走了一遭,遭人诬陷了几个来回,只得出了一个道理,有些话必得说明白才是。”

“翠音说得两件事,其一,夫人送去哥哥院子的仆人,多年来以仆辱主,骄横无比,此事是否属实。”

“其二,我并未因此事让夫人与我行大礼致歉,此事是否也属实。”

“其三,事情发生多日,我并未过问姚夫人处置方式,夫人却忽然前来致歉,是否另有他因。”

“其四,姚夫人刚来,翠音便领着父亲前来,此事是否有关呐。”

字字句句,条理清晰,将姚夫人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辩驳。

陆月舒,何时变得这样厉害。

她不是一贯能躲便躲,诸事不管,像极了她那个整日只知道吃斋念佛的母亲。

姚夫人表情讪讪,支支吾吾半天只吐出这么一句,“我将那些仆人都处置了的。”

陆月舒微微一笑,声音温和有力,句句直戳人心。

“夫人不痛不痒答这一句,便能浑水摸鱼吗?”

姚夫人柳眉微蹙,扑在陆与民怀中撒娇卖痴。这是她一贯的伎俩,陆与民受用得很。

“都是妾之过,妾错了,妾不该遣人去照顾大公子,妾不该多管闲事。妾不过只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弱女子,无所依靠,就连府中的仆人都能欺瞒,连累我被姑娘所误解,还害得姑娘与老爷如此置气。一切都是妾之过,老爷切勿责怪姑娘。”

不料这次的效果却出乎她所料。

陆与民如同被点着了的炮仗,立时发作,“她是你的长辈,即使做错了,你又怎可如此咄咄逼人?”

陆月舒道,“父亲不查不问,便定了我的错处。如今我想与姚夫人当面对质,父亲又全情维护,是否早就知道姚夫人所做之事,只是不愿理会罢了。”

陆与民道,“我是你的父亲,你这般口吻质问我,有半点世家女子的模样吗?女子当以柔顺为美,你如此不知礼数,日后出阁嫁去别家,也会丢我陆家的脸。”

陆与民对姚夫人的维护令她心寒,但她也知,陆与民最爱的是面子。

他之所以如此生气,不过是因为自己驳了他的面子,而非折辱了他的心爱之人。

陆月舒看姚夫人的眼神忽然多了几分悲天悯人。

前几日,紫韵的话点醒了她。若说姚夫人得宠,母亲不得人心,可姚夫人求了多年的管家权,父亲却始终把它放在母亲手里,哪怕母亲实际不管家。

如今她冷眼旁观,与其说父亲宠爱姚夫人,不如说是拿她当一个气母亲的玩物,否则若真宠爱,何至于一月内独处二十余天。

满府都传,父亲身边只一妻一妾,是因为对姚夫人情有独钟,但其实她多年狐假虎威,全是笑话。

真正有错的,另有其人。

“咄咄逼人也罢,不知礼数也可,随便父亲怎么说。父亲只需记住一句,此事并非我与哥哥之过,既无过,我们也不必受父亲雷霆之怒。”

“啪”得一声,陆与民狠狠抽了陆月舒一个耳光,怒意盛极,身子都开始发颤,“逆子!”

陆月舒顶着骤然肿起的脸颊,不畏不惧昂头与陆与民对视,唇瓣笑意讥讽,“常言父慈子孝,父亲既然做了偏心的人,明知姚夫人有错还要相护,那就不要怪女儿为自己据理力争,丝毫不退了。”

“你——”

陆与民气得头脑发昏,依靠姚夫人才勉强站稳。

“你竟然如此对你的父亲说话。你与洛王府的婚事,还要不要我去替你退了。”

言下之意,是你有求我,此刻俯首认错,或许愿意相帮。

陆月舒眸底闪过一丝苍凉,敛去笑意,声音也平静许多,像是一株高傲坚定的莲。

“为人父母,退亲提亲乃是本分。如今丁五公子命格有缺之事人尽皆知,父亲若不上门为我退婚,恐怕要被人戳脊梁骨,说你不慈不爱,心狠手辣,连亲生女儿都下得去手。”

瞥见陆与民被起伏不定的胸腔,陆月舒微微一笑。

“或者,女儿顶着这张脸招摇过市,提一提父亲与姚夫人的深情厚谊,或许外面的人就能领会父亲对女儿的良苦用心了。”

陆与民气急败坏,捡起桌案上的茶具猛地朝陆月舒砸了过去。

陆月舒身子一扭,茶具四分五裂,陆与民又砸了手边好些东西,到最后,除了桌案,手边已无东西可砸。

盯着一地狼藉,陆月舒不由笑出了声。

哥哥与父亲,还真是一脉相承。

“哥哥受恶仆欺辱,常常以屋内摆件泄愤,父亲也是如此。哥哥被传性情古怪,难与人相处,父亲是否亦然。”

陆月舒镇定自若地激怒陆与民,让他的长辈威严荡然无存,他不由怒从中来,竟是不管不顾想再给陆月舒一巴掌。

女儿家容貌如何重要,可陆与民作为父亲却毫不在意。

陆月舒闭上眼睛,准备承了这一巴掌,从此与他从头算起。

等了许久,这一巴掌却迟迟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