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成为异常造物，活下去。”
苏伦平静的话砸进骷髅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能做到？”它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我不能确保一定成功，只有六七成把握。”
苏伦也说不准火焰烙印是否能确保他顺利挺过灵性侵染，这只是尝试，不过即便是最坏的结果，苏伦也能保证它的意识还能完好存在。
哪怕是骷髅失败变成一坨污染物，在完全溃散之前，苏伦也能确保它的意识正常。
毕竟他还需要骷髅的知识，总不能让它完全死了。
“这回是真民主，”他摊了摊手，“你自己决定吧。”
“我干了。”骷髅果断地说道，“我还对你有用，你不会看着我死掉的。”
“明智的抉择。”苏伦赞许地说道，“跟我来，海鸥，你来辅助我。”
很快，骷髅跟着他们抵达一座封闭的黢黑船舱里，在他进来之前，清晰瞧见那扇被熏得发黑的棕木门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单词——燃料室。
而地面上那些颜色各异的结晶块、以及那些‘黑木炭’吸引了骷髅的注意力。
“这些是......”
“纯粹的灵性物质结晶，在这种结晶状态下，灵性具有稳定性质，不会造成污染与扩散。”
骷髅弯腰捡起一块，仔细端详片刻，还用它几乎变成化石的牙齿咬了咬，随后感叹起来。
“我忽然有些相信你了。”
“没想到在我沉寂的日子里，世界对灵性的研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说不准，在不久之后，我们真的有望重返、乃至收复旧世界。”
然而骷髅也并不知道的是，这些是专属于苏伦的‘能力’，甚至连前任船长都不曾具备，更别提普遍使用了。
据海鸥说，它们只是在异常造物被封禁后，将它们装填进燃料室里，随后燃料室会传出诡异古怪的动静，等到再次打开后，那些异常造物就凭空消失了，与他的处理手段截然不同。
事实上，就连苏伦自己都很好奇，他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肯定不单纯是异常造物。
“那些还太过遥远了，”苏伦拍了拍骷髅的肩胛骨，“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挺过这波侵染再说吧。”
淡紫色火焰蓦然自骷髅的肩胛骨燃起，蔓延至它的全身，也同时攀附上骷髅手里的燃料结晶。
结晶块表面咔嚓裂开一道缝隙，接踵而至的是骷髅许久不曾体悟到的痛觉，那是锥心刺骨的剧痛，源自灵魂之中，宛若灵魂被成千上万道密布着倒刺的钢针穿透而过。
尖锐高亢的鸣叫声兀然从灵魂深处响起，令他千疮百孔的灵魂高频震颤起来，甚至一度出现了幻觉。
一个脸上带着些许雀斑、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忽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从远处缓缓走过来，轻轻地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着他，旋即露出温柔的笑容。
“达尼埃莱，你说过以后会娶我的，你一定不会食言，对不对？”
“露西恩...我......”
那温柔的脸蛋在下一刻猛然变得扭曲起来，愤怒且毒怨地撕扯着他的脸，冲着他咆哮道。
“对不对！对不对...达尼埃莱，你个骗子！”
愤怒点燃了她，连同周围的一切事物，达尼埃莱恍若回到了那个燃着大火的夜晚，也是在那一晚，他永远失去了心爱的人。
“不，露西恩！”他毅然决然地朝着炙热的火焰里伸出了手，“等等我，我马上就去找你！”
............
‘恶魔之心’号，燃料室。
三头五臂、浑身冒火的骷髅正在地上不断打滚，嘴里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话，更重要的是，三颗骷髅头颅里的魂火无比暗淡，濒临溃散。
甚至，有颗焦黑的头颅已经逐渐开始融化。
“船长，他的情况...瞧上去有些不妙。”推了推单片眼镜，海鸥严肃地说道。
“我帮不了他，这只能靠他自己。”苏伦平静地瞧着骷髅。
“这是一场意志与时间的赛跑，他的灵魂必须熬过融化重塑的阶段，彻底与这幅躯壳结合在一起。”
显然，骷髅听不到他们所说的话——他已经完全沉溺在灵性编织的幻梦中了。
“露西恩，我马上就带你出去！”
达尼埃莱俨然已经忘记他成为骷髅的事实，没有怀疑这副充满血肉的躯壳。
此刻，他正拉着她的手，在已经被火焰完全包裹着的建筑里寻找着出路。
“不必了，达尼埃莱。”
少女松开了他的手，达尼埃莱茫然地回过头，却瞧见少女脸上已不再是那副扭曲的模样，只是微笑地瞧着他，那棕色眸子里带着不舍、眷恋...以及，一抹决绝。
“达尼埃莱，我亲爱的人，永别了。”
他不知道少女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竟然将他推飞出去，只是一眨眼，少女便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幽暗的洞窟，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达尼埃莱，我可能...挺不住了。”
扭过头，他愣愣地瞧着身旁牛头人战士，但牛头人那健硕的胸膛，已经被碗大的豁口贯穿，汩汩冒着鲜血。
“你......”
牛头人喘着粗气，像是要说些什么，达尼埃莱赶忙凑了过去，却被猛然被对方的脑袋撞得眼冒金星。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
牛头人喘着粗气，眼里密布着血丝，满是愤恨地说道：“天杀的死灵法师，你早该替我去死的！”
“别这样，雅克...”达尼埃莱颤抖着抻开绷带，却被牛头人战士一巴掌拍开。
“你给我...”牛头人忽然语塞，狰狞的面庞死死盯着他，片刻之后，竟然逐渐平缓下去。
“达尼埃莱，很高兴与你并肩作战。”说着，牛头人露出一抹笑容，“不必为我的死而介怀，用你的力量，让我的残躯继续战斗，去消灭那群可憎的侵略者！”
“请你，代替我活下去。”
说着，牛头人轻轻推开了他，健硕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雅克！”
.............
地上的骷髅已经失去的动静，如果不是头颅里的魂火还微弱地燃烧着，恐怕海鸥与苏伦都以为他失败了。
事实上，也的确接近失败的边缘——那颗牛头人骷髅脑袋也化作了灰烬。
“我想，他可能撑不住了。”海鸥叹了口气。
“不，”苏伦忽然开口道。“或许...还有转机。”
海鸥顺着苏伦的视线，瞧向那颗仅剩的头颅，空洞的眼眶里，两抹幽蓝的魂火微弱，但稳定地燃烧着。
又耐心等待了一段时间，骷髅忽然从地上直挺挺坐起来，上下颌骨不断张合着。
在牙齿的碰撞声中，它缓缓开口。
“我成功了，苏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