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杀死我。”赝品嘴角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这就是我的目的。”
一个不知道被封禁多久岁月的异常造物，处心积虑瞒过邪教头子重获自由，最终目的竟然是让别人杀死它。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认为这一定是某种阴谋，或许是借由诡谲的死亡仪式替换掉他的意识，亦或这更干脆些，杀死它是某种隐秘仪式启动的必要前提。
虽然苏伦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但为这些诡异玩意儿们提供安乐死服务，并不在‘恶魔之心’号的业务范畴之内，他也没有兴趣在意一个神明造物的死活，对方又不能化作燃料——早在火焰触手缠住它的时候，火焰就已经传来不可点燃的反馈。
“或许你该给我一个理由，以及，我能从中得到什么。”
“理由？”赝品沉思片刻，“只是单纯不想活了，【崇高安卡】的辉光已经远去，身为祂的造物，我当追随祂的脚步同行。”
“至于你能获得什么...一份拯救特兰普斯的契机，如何？”
“拯救特兰普斯的契机？”
迄今为止，特兰普斯的灾祸已经探明是旧日会的阴谋，一切都源于那个谨慎且狡诈的异神教徒，但他在苏伦这里损失惨重后，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了，理论上，这座城邦正在转危为安。
“特兰普斯覆灭的危机并不源自爱德森，”赝品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他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
“你有没有思考过，制造这样一座镜像城邦需要付出多少代价，而爱德森，有没有支付这些代价的能力？”
苏伦陷入了沉思，他的确有过类似的疑惑，比如那些赝品焚毁之后，为何会变成最低等的黑煤炭燃料。
他没有深入思考，只是以为一切都源于【旧日之镜】这件神造物以及异常造物的混合体，但从赝品的说辞来看，似乎不止于此。
“世界的运转皆遵循着一个真理——媒质转化守恒定律。”赝品接续说道。
“如同水沸腾化作蒸汽提供动力，电能使得有轨电车稳定行驶，在这一过程中，能量既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凭空产生，本质上是从一个物体转化到另一物体上，而总量本身不变。”
“这点放在超凡体系乃至侵入世界的‘灵性’物质，都是一样的。”
“所以，你觉得究竟是什么在为这座镜像城邦提供能量？”
皱着眉头蹲下，苏伦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块，用火焰点燃，石块化作一簇灰白色灰烬。
手指揉捻着那些灰烬，他仔细地观察着，终于从中发现几不可查的一抹黑色。
一粒火焰焚化后析出的‘燃料’，最低级的黑煤炭，微小到苏伦险些忽略过去。
“‘灵性’物质，”他得出了答案，“整座城邦......完全依托于‘灵性’物质而建造。”
深呼出一口气，苏伦意识到自己终于忽略了什么——即便是神明、超凡与诡异并存的世界里，也有其自身的运行规律，没有什么是该凭空出现的。
“所以，这里必然有一个足以构建起整座城邦的‘灵性’污染源。”
“不止，”赝品补充道，“只凭借异常造物那点微末可怜的‘灵性’，并不能打造出一座镜像城邦。”
“在特兰普斯，有一道现实与‘灵界’的裂隙。”
苏伦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如果特兰普斯存在着一处裂隙，那么只可能是这个地方——‘深井’。
“也就是‘深井’，”赝品证实了他的猜测，“爱德森为此谋划了十几年，而早在四年之前，特兰普斯就该沉入灵界了。”
说到这里，它有些感慨，“但一位治安官意外将这个进程延后至今，也将我砸得粉身碎骨，以至于爱德森不得不另谋他法。”
“海伦小姐......她究竟做了什么？”
“没什么，”赝品漫不经心地说道，“也就是把神明残骸融进身体里，又塞进去一大块我的碎片，最后拿自己堵住了那道裂隙。”
苏伦：“......”
尽管赝品说得风轻云淡，但这几件事单拿出来，每一件都堪称惊天动地，苏伦无法想象这其中的艰难险阻，更惊叹于这些都源自一位年轻的治安官小姐，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简直是奇迹，”赝品有些感慨。
“光是把神明残骸融进身体里，那巨大的神性污染都足以使她扭曲成神堕怪物，但她居然在这一过程中活了下来，并且成为‘旧世界’覆灭以后，第一位诞生的‘天使’。”
苏伦一时间沉默下来，或许他应该趁着特兰普斯尚未察觉的时候，让他们帮忙把船薅出来，赶紧离开这个即将陷进裂隙里的城邦。
这无疑是最经济且实惠的选择，毕竟他已经完成了与詹森大主教的约定，可以携带着那些异常造物离开安然离开这里。
再抱有善意一些，在他离开之后，会提醒这座可怜的城邦，一道裂隙就藏在他们赖以为生的‘深井’里。
他根本没必要承担这个风险。
“距离特兰普斯滑向裂隙还要多长时间？”苏伦问道。
赝品想了想，“那个治安官还能再撑一段时间，至少半个月，你不必担心掉进裂隙里。”
“就当是售后服务....”苏伦揉了揉太阳穴，同时，他也对所谓的‘契机’有些好奇。
“所以你所说的，拯救特兰普斯的契机是什么？”
“关于这个...”赝品顿了顿，“我告诉你这么多重要消息，你是不是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当然可以。”苏伦打了个响指，火焰触手骤然溃散，化作妖异且瑰丽的点点火光，最终消弭在空中。
“我并不能保证你一定能获得有用的信息，那只是一个契机。”赝品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幅身躯已经要死了，不妨物尽其用。”
“以它为柴薪，我可以让你亲身体验一段‘历史的回响’。”
“历史的回响...”
他忽然想起来，此前他变成骷髅的时候，也有一次类似经历——以亲身经历的方式，他见证了莱曼·唐克斯的死亡。
“我似乎经历过‘历史的回响’。”
“哦？让我瞧瞧。”
赝品有些惊讶，随后走过来朝着苏伦肩膀重重拍下，肉眼可见地，那肩膀猛地垮了下去，随后响起一连串的玻璃破碎声。
苏伦：“......”
在苏伦面无表情的凝视下，赝品讪讪一笑，随后闭上眼睛，嘴里嘀咕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的确...你竟然真的经历过‘历史的回响’，看来即便是在新纪元，【崇高安卡】的辉光仍然闪烁着，这是好事，也许你能得到更多收获。”
“【崇高安卡】......”
“祂早已陨落，在旧世界陷落之前。”赝品坦然地说道，“旧日会如今所信仰的，不过是【崇高安卡】陨落后被扭曲污染的神躯。”
“也正是他们，因为贪婪，亲手杀死了庇佑他们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