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墟的目光死死钉在自己扭曲蠕动的影子上。那影子里,九黎祖巫的祭祀之舞癫狂如魔,祭坛鼎炉内被业火焚烧的混沌青莲虚影正发出无声的哀嚎。这来自灵魂层面的冲击,比亿万血剑悬顶更令他道心震颤。
“吼——!”
被炼成龙骨兵器的九渊龙君发出最后的悲鸣。它的脊椎骨节在混沌青莲的根须缠绕下轰然解体,每一节骨头上蚀刻的佛经如烙铁般赤红,裹挟着龙君滔天的怨念,化作十二道横贯天地的猩红血雷,狠狠劈向九黎秘境深处那九座仍在喷涌黑血的青铜巨门!
血雷与巨门碰撞的刹那,时间仿佛被冻结。一道无法形容的环形冲击波,无声地扫过整个战场。冲击波所及之处,无论是崩裂的大地、燃烧的业火、坠落的星辰碎片,还是佛巫联军扭曲的身影,尽数被染上一层诡异的、流动的琥珀色光泽,如同亿万年的树脂瞬间包裹了整个世界。
纳兰雪的身影,在琥珀色的时间洪流中,凝固成了一尊永恒的雕塑。她伸向姜太墟的手,指尖距离他仅剩一寸,脸上残留着绝望与担忧交织的神情,泪水化成的血钻悬停在她苍白的脸颊旁。在她凝固的瞳孔深处,却倒映着一个令姜太墟浑身血液都为之冻结的画面——一个面容模糊却气息无比熟悉的“纳兰雪”,正手持完整的人皇剑,剑尖直指襁褓中婴儿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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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太墟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脚下影子里那被业火焚烧的青莲,每一片莲瓣的枯萎都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神魂之上,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那是混沌青莲本源的哀鸣,是天道对他这个异数最恶毒的诅咒具现!
“吼——!!!”
被混沌青莲根须死死缠绕的九渊龙君脊椎骨,发出了它在这世间最后、也最凄厉的咆哮。那已非龙吟,而是亿万冤魂被碾碎时爆发的终极尖啸!缠绕在龙骨上的混沌根须骤然勒紧,蕴含着弑天法则的灭道真火轰然注入!
咔嚓!轰隆——!
由龙君脊椎炼化而成的十二节巨大龙骨兵器,在灭道真火与自身积累的滔天怨念双重冲击下,再也无法承受,瞬间崩解!每一块崩飞的骨节,上面蚀刻的佛经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引信,爆发出刺目的、污秽的血光!这些血光并非单纯的能量,它们饱含着龙君被炼化、被奴役、被折磨十万年的无尽怨毒,以及佛门强行烙印其上的因果业力!
十二道粘稠如实质、粗如山岳的猩红血雷,裹挟着破碎的龙骨碎片和无数扭曲哀嚎的龙魂碎片,如同十二柄由地狱最深处掷出的复仇之矛,撕裂了凝固的时空,以超越因果的速度,狠狠轰向九黎秘境深处那九座巍峨耸立、不断渗出污血的青铜巨门!
目标,正是第一扇已经开启、涌出天机阁主破碎元神的巨门!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没有能量冲击的狂暴宣泄。当那十二道凝聚了龙君所有怨念与佛巫邪力的猩红血雷,与那扇开启的青铜巨门接触的刹那——
嗡!
一道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半透明的环形涟漪,以撞击点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却又无可阻挡地瞬间扩散开来!
涟漪扫过之处,天地万物,尽数凝固!
崩裂倾倒的山峦,飞溅的岩浆流,保持着喷发姿态凝固在空中;燃烧的业火,火苗保持着舔舐的姿态,颜色却诡异地变成了凝固的琥珀黄;那些从佛巫联军战舰中坠落的星辰碎片,如同被镶嵌在透明琥珀中的星辰标本;战场上,无论是面目狰狞冲锋的巫族巨汉,还是盘坐莲台诵经、身披袈裟却满身血腥气的机械僧兵,抑或是姜家拼死抵抗的修士,甚至姜不幻脸上那惊骇欲绝的表情,姜无涯燃烧精血斩出的剑气……所有的一切,所有运动的、奔流的、燃烧的、破碎的、存在的!
全部被染上了一层厚重、粘稠、流动着奇异光泽的琥珀色!
时间,被强行浇铸成了固态的琥珀!整个战场,连同这片破碎的天地,被瞬间封存在了一个巨大的、流动的时光琥珀之中!
纳兰雪的身影,就凝固在这片琥珀世界的中心。她距离姜太墟的混沌青莲仅有咫尺之遥,一只手竭尽全力地向前伸出,指尖距离那流转着混沌气息的莲瓣仅差毫厘。她绝美的脸庞上,那混合着绝望、担忧、以及一丝不甘的复杂表情,被永恒地定格。一滴由泪水与心头精血凝成的血钻,晶莹剔透,悬停在她苍白脸颊的下方,折射着凝固天光,散发出凄艳而永恒的光泽。
然而,就在这被时间琥珀封存的纳兰雪那双凝固的眼眸深处,姜太墟却看到了!
那倒映在少女瞳孔最深处,被时光琥珀无限放大、无比清晰的画面!
一个女子。
身形轮廓与纳兰雪一般无二,穿着同样的素白祭服。但她的面容却被一层流动的、充满不祥气息的巫毒黑雾笼罩,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纳兰雪的清澈与温柔,只有无尽的冰冷、漠然,以及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神性威严!
她的手中,握着一柄剑。剑身古朴,流淌着开天辟地般的皇道之气,正是那柄曾折断、又重聚的完整人皇剑!
而剑尖所指,并非强敌,并非天道!
剑尖所指,赫然是一个被包裹在襁褓之中,正闭目安睡的婴儿!那婴儿的面容,姜太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他自己!
这凝固在纳兰雪瞳孔深处、来自未知时空的恐怖画面,如同最恶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姜太墟被混沌青莲和弑天法则保护的神魂!
“呃啊——!”
姜太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吼,并非肉体之痛,而是道心被这极致背叛预兆瞬间撕裂的剧痛!混沌青莲感应到宿主神魂的剧烈震荡,十二品莲瓣猛地向内收缩,狂暴的混沌之气失控般爆发,试图撑开这凝固的时间琥珀!
轰!咔嚓嚓!
以混沌青莲为中心,凝固的琥珀空间竟然被这狂暴的力量强行撑开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裂痕蔓延,如同冰面破碎。透过裂痕,可以看到外部凝固的世界景象开始出现细微的、不协调的扭曲和重影,仿佛有另一个时空的景象正在强行叠加渗透进来!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姜太墟因道心剧震而失控爆发的混沌之气冲击下,那九座青铜巨门,尤其是第一扇被血雷轰击的大门,门缝中渗出的不再是粘稠的黑血,而是开始流淌出如同水银般沉重、闪烁着星光的——液态时空!
这些液态时空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顺着琥珀的裂痕,朝着被凝固的纳兰雪流淌而去,仿佛要将她彻底包裹、吞噬,拖入另一个未知的时间囚笼!
“不——!”
姜太墟目眦欲裂,婴儿的躯体爆发出撕裂苍穹的咆哮。他强行压下道心的撕裂感,小小的双手猛地按在混沌青莲的核心莲台之上。
“给我破开!”
弑天法则化作实质的暗金符文,沿着混沌青莲的根须与莲瓣疯狂蔓延。那凝固万物的时光琥珀,在弑天之力的侵蚀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亿万玻璃同时碎裂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