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酒令，知己

柳如是年龄虽小，却是这风月场上的熟手，不着痕迹的起身避开，走到桌子边，笑道：

“既要饮酒，岂可无酒令。

不如我们来行个令，谁赢了，小女子便敬谁一杯，

谁输了，便自罚一杯，如何？”

现在桌上大多数的心神都在柳美人的身上，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贾赦见众人如此，也只得悻悻地回了座位，答应下来。

他环视一圈，发现桌上大多都是武职，只有那没有根基的礼部主事虽是文职，却必然不敢与自己争，便抢先道：

“听闻柳美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尤其是诗词精湛，我看，我们就来联句吧。”

“柳美人先起一韵，众人联下去，若是联不上的，便算输了……”

蓝司乐也知道贾赦的心思，不敢得罪于他，可又不肯轻易遂了他的意思，便接着插话道：

“如此甚好！文雅又有格调。

若是联上了，便由如是姑娘来平章，

做得好的，便共饮一杯，如何？”

众人欢笑拍掌，柳如是与蓝司乐相视一笑。

冯紫英还好，桌上几个武职脸上却有难色。

贾赦对自己的计策基本满意，他相信其他人联都联不上，

他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便笑道：

“有什么可愁的，大不了多喝一杯酒的事嘛。”

大家见贾赦都如此说，便不再多说什么，心中也知道就是为了衬托贾赦而已。

柳如是沉吟片刻，吟道：

“东风一夜满城花，万点嫣红竞岁华。”

这位有着花魁大名的歌伎心中还颇有一点竞争之心，便说了此句。

第一个联的是冯紫英，他道：

“浮光漫散胭脂色，倦客空斟琥珀霞。”

联得也算平平，用词五光十色，却没有多少实际含义。

这也是酒令诗、应制诗的通病。

接下来联的是礼部主事向忠，他道：

“蝶倦还栖深院柳，莺慵偏啭旧时桠。”

他是进士出身，做这种联句只是手到擒来。

虽然也有应制诗的毛病，却比冯紫英的要好很多，兼顾了意境上的美感。

第三个是贾赦，他瞅着柳如是，眯着眼道：

“谁怜残英落泥沼，红杏本应寄高涯。”

这个句子倒还好，可这意思却很明显——

你柳如是在如何厉害也不过是残花败柳，还是早点找个好点的靠山为好，不然下场可能凄凉。

既有劝歌伎从良的意思，又带着几分淡淡地威胁的意思。

好叫柳如是好自为之。

柳如是的诗文绝佳，自然一听就懂，娇俏的身躯也不由得一颤。

贾赦见说到了柳美人的心中弱点上，不免得意起来。

接下来都是几个武勋、武将，根本连不上。

蓝司乐自己也推脱说连不上，也仰头喝了一杯。

然后就轮到了楚岩。

贾赦冷笑道：

“楚玉锋，你是陛下钦点的英才，这种联句应当手到擒来，

若你联不上，可是有些愧对陛下，

说不得要喝一大海。”

“一大海哪够？少不了要三大海！”

谢鲸用阴阳怪气的语气附和道：

“不然，如何对得起陛下待楚大人的洪恩！”

贾赦知楚岩是边军小卒起家，必然不擅长诗文，定要让他在这里出丑。

也想作为对比，得到柳如是的青睐。

楚岩起身，冷声道：

“在下还未开口，贾大人如何就一副在下必然连不上的模样。”

“还真得了一句，正是接着贾大人来的：”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一语出，众人一静。

都在思考这看似平实一句中蕴含的道理。

柳如是更是柳眉微簇，心头感觉一道暖意流淌。

贾大爷威胁她，说她是残花败柳，楚大爷却维护她，

也暗指她即使化作春泥，也可以有自己的意义。

在她先前的预料中，这楚岩大爷必然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

虽长得风流倜傥，多半是银样镴枪头，里头都是草包。

却没想到……

他有如此文才！

竟然把场上进士出身的向忠、大皇子军师贾赦等人都压下去了。

她大大的桃花美眸怔怔地看着楚岩好一会，才回顾神来，道：

“若以奴家来评，这一令定然是楚大爷赢了。”

莲步款款，走到楚岩身边，娇声道：

“俗话说，千金易得，知己难得，今日得见楚大爷，奴家竟有知己之意，敬大爷一杯。”

她把楚岩评为第一也不完全是诗词本身的问题，还有她发现场上只有这楚岩大爷敢与贾赦大爷对抗。

所以她本质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贾赦，要么是楚岩。

一个英俊，一个丑。

一个少年，一个老男人。

一个知己，一个威胁自己。

她自然选那个好的。

楚岩今日本就是要与贾赦决裂，对这个结果大为满意，起身举杯，朗声道：

“今日能得柳姑娘这一知己，也足慰在下平生。”

两人碰杯的时候，手与手不经意间碰到。

柳如是没有躲，反而是取下面纱，嫣然一笑。

这时候，众人才看到这个绝色佳人的面容：

弯弯的柳眉下，

一双桃花美眸，

鼻梁高挺，檀口嫣红，

五官匀称，娇媚动人。

她笑着把酒饮尽，又给楚岩一个感谢地眼神。

楚岩故意看了贾赦一眼，带着几分挑衅，这让他大为光火。

贾赦起身道：

“既然楚玉锋的文才过人，看来联句这令还是有些简单了，

我知这幽兰居常有文会，我等不如就依文会的样式，

由柳美人出一题，我等都来做上一首，如何？”

他坚信这楚岩必然是瞎猫遇上死耗子，撞上的，一定要让他露出原形。

联一句简单，做一首完整的诗词，可就不容易了。

如果没有经过训练，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完。

柳如是看了楚岩一眼，见他眼神中并没有惧怕的意思，便轻笑道：

“如此也好，正好让奴家见识各位俊彦的文才。”

在座的几个武将自然不会做什么诗词，不过见到贾赦已经生气，也不敢出言反对，只得支持。

大不了再喝一碗。

柳如是见大家都没有反对，便笑道：

“既然各位大人多是武将，贾大爷是武勋世家，楚大爷更是边关功臣，奴家就定‘边关’这一题好了。”

“给大家一炷香的时间，诗词不限。”

言毕，已经有人拿了香过来点上。

又有人取来了文房四宝，支在一侧。

贾赦经常出席各种应酬，这种诗词对他来说并不很难。

而且在这种场合，并不需要做得多好，只要勉强应付，就可以做到在场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