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
暮春时节，山野间草木葱茏。
晨露未干，灵植师李牧便已蹲在灵田旁，指尖轻点泥土，将一株嫩绿的西瓜苗栽入灵壤。
这瓜苗与凡品不同，叶脉间隐有灵光流转，是老祖从神鹿岭带回的“灵瓜”种子育成。
每日以灵泉浇灌，再辅以木系功法催生。
不过半月，藤蔓已蜿蜒丈余。
青翠的叶片下藏着几朵鹅黄小花，引来蜂蝶翩跹。
族中孩童常跑来田边张望，七岁的阿芦蹲在垄上，托腮问道：“牧哥，这瓜何时能甜？”
李牧笑着弹去她鼻尖的泥星：“等蝉声最闹时，请你吃第一口。”
转眼盛夏，瓜田里圆滚滚的碧纹西瓜已熟透了七八个。
李牧挑了个最大的，指尖凝气为刃，轻轻一划——
“咔嚓”一声脆响，瓜裂两半，露出绯红瓤肉，清甜的汁水溅在粗陶碗里。
族人围坐在老槐树下，你一块我一块分食。
“你每日练剑至深夜，想必剑术已臻化境。不若暂歇片刻，共品这甘甜瓜果如何？”
李长夜面带一丝笑意，收起木剑，开始时还吃的时候小口，到最后咬得满腮汁水，含糊道：“还勉强凑合吧。”
阿芦捧着瓜皮啃得认真，连声嚷着“再要一块”。
晚风穿堂而过，带走暑气。
李牧倚着树干，看远处炊烟袅袅，手边半块瓜瓤沁凉。
看到李长夜三两口啃完西瓜，随手抹了抹嘴，又提着木剑走向院中的练武场。
“剑神大人，求您消停会儿吧！不是我泼冷水，你这身子骨真不是练剑的料啊！连灵根都没有的人...“李牧倚在门框上，半是调侃半是心疼地摇头。
“灵根总会有的。等猎妖队通过我的申请，跟着他们出趟任务就有了。”李长夜头也不回地挥着木剑。
“你疯了吧？那可是要命的事！”李牧急得直跺脚，“你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啊！”
“我就跟着队伍在外围转两三天，等危险期过了就回来。一块下品灵石的赏金呢，够买半条灵湖里的灵鱼了。”
木剑划破空气发出“咻咻”的声响，“只要吃上灵鱼，后天灵根就有了。”
他忽然转身，汗珠顺着下巴滴落：“我只知道我爹曾对我说过，再小的溪流，只要不停流淌，终能汇成大海。”
李牧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话。
灵植师的门槛是木灵根，还要精通各种栽培之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谁也无法干预。
他知道，李长夜眼里，只有那柄木剑。
“算了，随他去吧，阿芦。”李牧转身时，看见小姑娘眼眶发红。
“可是李牧哥哥，猎妖队那么危险...”
“倔驴拉不回头的。”李牧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能让他回头的，只有南墙。我们啊，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我以后要当最厉害的灵植师！”阿芦突然扬起小脸。
“嗯。”李牧笑着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蛋。
家门外。
“长夜啊...”二叔搓着手，眼神飘忽，“猎妖队那边...说你修为不够格...”
“二叔，真没别的法子了吗？”
“唉，也拗不过你，你这样子像你年轻时候的爹，倒是有个苦差事...”二叔欲言又止。
“再苦我也干！”
“家族探子，每日跑腿打探消息。”
二叔叹气道，“我现在就干这个，腿都跑细了。不过除了赏钱，每月月末家族堂口固定两块下品灵石的俸禄发放。”
木剑“啪”地插进土里，李长夜说：“就它了！”
“我在里面有熟人，给你安排个清闲地段。”二叔突然压低声音，“都是凡人聚集区，安全。”
“二叔的大恩，无以为报。”
目视二叔远远离去，李长夜便关紧门窗，入梦练剑。
翌日，鸡鸣破晓，犬吠相闻。
都说早起的虫儿被鸟食，他却成了早起的鸟儿连虫都啄不着！
二叔昨夜与人推杯换盏，误了时辰，今晨才带他姗姗来迟。
家族公告栏前，残纸碎屑随风飘零，竟是一个完整的任务都没剩下。
“来迟一步，连口残羹都分不着。”李长夜望着满地狼藉，暗自叹息。
二叔面有愧色，忽而拍额道：“昨日我接了个差事尚未完成，不如交与你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
座下这匹野马性子暴烈，原是二叔临时牵来的。
好在李长夜曾在马场当过差，几把草料、几番抚慰，竟将这畜生驯得服服帖帖。
跋涉半日，山重水复。
待得日头西斜，李长夜牵着昏昏欲睡的野马，慢悠悠踱进桥城地界。
此地依山傍水，飞瀑如练，石桥如虹，倒是个雅致所在。
任务期限尚有三天。
这差事说来荒唐，竟是要打听顾家大小姐将贴身手帕藏在哪个柜屉里。
不消偷取，只需探明位置，便能得一块下品灵石的赏钱。
“这有何难？”他初时这般想着，直到站在顾府朱漆大门前，才知自己天真。
门前两尊红毛石狮威风凛凛，竟是活物！
看那獠牙利爪，少说也是入二品的妖兽。
两侧守卫更是气度不凡，腰间佩剑隐隐泛着灵光。
待到夜阑人静，李长夜绕着顾府转了七八圈，终于在一处墙角发现个猫洞。
他身形瘦削，硬是挤了进去，在石板下蛰伏多时，险些被巡夜家丁踩断手指。
“做探子竟这般憋屈。”他暗自叫苦。
李长夜悄然潜至顾大小姐的院落，却见檐下无人值守，庭前寂然无声。
他心下生疑，暗忖道：“这深宅大院，怎会无人看守？莫非行踪早已败露，此刻正设下天罗地网，待我自投其中？”
一念及此，背脊陡然生寒。
“大胆狂徒！从实招来！”顾家大小姐柳眉倒竖，手中团扇直指李长夜眉心。
“在下当真只是路过......”李长夜第三遍重复这说辞，嗓子都要冒烟。
顾玲珑杏眼微眯，忽然凑近半步：“那你带本小姐看看，你是从哪儿‘路过’的？”
李长夜只得领着这位大小姐重走“密道”。
穿过假山时，顾玲珑的裙裾被荆棘勾住，他刚要伸手，又急忙缩回。
逃出顾家，顾玲珑说，“我们去看今晚的庙会吧。”
“顾大小姐，我还有事，不便留下，告辞！”
李长夜想溜，却被顾玲珑拦下，她可是练气二层，你一个没修为的凡人，可能从她手掌心跑的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