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仁义这人,在罚款这事儿上,那可是出了名的执着,一贯的作风就是眼睛紧紧盯着罚款金额,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
在他看来,只要江杏梅乖乖听话,老老实实认罚,想来也不会生出别的什么大问题。
毕竟,他要的不过是那几张票子,只要能把罚款收上来,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可要是江杏梅不知轻重,偏要跟吴仁义对着干,那可就如同捅了马蜂窝,后果难料了。
毕竟这里是乡政府,那可是权力的象征之地。
而吴仁义在这儿,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儿,他说话底气十足,硬气得很,一般人可不敢轻易忤逆他。
王猛伢心里头呢,实在是不踏实,就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似的,“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七上八下的。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江杏梅的事儿。
一会儿担心江杏梅在里面受欺负,一会儿又怕吴仁义狮子大开口,把罚款提到一个离谱的数字。
琢磨来琢磨去,他还是放心不下,最终决定再去乡政府探探风,亲眼看看江杏梅到底咋样了。
他心里想着,哪怕只能打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也好过自己在这儿瞎担心。
说不定去了能找到机会,跟吴仁义求求情,让他对江杏梅从轻发落。
这么想着,王猛伢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往乡政府赶去,一路上,他的心里还是止不住地犯嘀咕,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说干就干,王猛伢把自己那辆坐骑推了出来。
嘿,说起这摩托,王猛伢对它那真是又爱又恨。
虽说它是辆旧摩托,可骑在上面,风一吹,还真有那么点儿威风劲儿,仿佛自己就是这村里的“摩托骑士”。
但这摩托也着实让王猛伢头疼不已,老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经常莫名其妙地熄火,怎么踹它都跟个哑巴似的,一声不吭。
而且它还特别费油,那油喝得,就像人喝水似的,咕噜咕噜没几下就没了。
现在汽油比麻油都贵,每次去加油,王猛伢都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去搧它几个大嘴巴子,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这不,今天又掉链子了。
王猛伢憋足了劲儿,对着摩托一顿乱踹,踹得脚脖子都麻了,那摩托还是没一点儿响声,就那么死气沉沉地瘫在那儿。
王猛伢气得脸都红了,气咻咻地骂了声:“屌东西。”
正巧村长溜达过来,一听王猛伢这话,乐了,打趣道:
“连摩托都不争气,你小子是铁打的啊。”
这村长,不管冬天夏天,头上老是扣着一顶黄帽子,除非发脾气骂人,才会把那帽子摘下来。
王猛伢正心烦呢,漫不经心地瞅了村长一眼,没好气道:
“这破货,我真想扔了它。”
村长原本悠闲地迈着步子,听到王猛伢的骂声,好奇心顿起,赶忙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关切又夹杂着些许八卦地问:
“哎,听说江杏梅被吴乡长拉走了?这事儿是真的假的啊?”
王猛伢满脸无奈,重重地点了点头,撇了撇嘴说:
“还有假?谁让她偏往枪口上撞呢?明知道草场有禁令,她还自己非要进去,这下好了,可不就撞到吴仁义手里了嘛。这不是自找的嘛。”
村长一听,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凝重起来,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疙瘩,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焦急地说道:
“吴乡长这人,那可不好惹啊。他在乡里说一不二的,手段也强硬。你和吴乡长多少也算有点交情,你去求求情呗,毕竟江杏梅一个女人家,罚几个钱意思意思就算了,没必要把事情闹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汉雄又不在家,家里就剩王老大和江杏梅。这不,王老大为了这事儿,今天都缠了我半天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都快被他磨得没辙了,差点都给他跪下了。”
王猛伢一听,忍不住乐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调侃的笑容,打趣道:
“哟呵,村长您可是咱村的主心骨,平时雷厉风行的,没想到也有害怕的时候啊?我还以为您天不怕地不怕呢。”
村长没好气地白了王猛伢一眼,没好气道:
“你小子少在这儿说风凉话,我能不怕吗?王老大那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弱得跟纸片儿似的。万一因为这事儿,他想不开,真在我家门槛上出点什么事儿,我这罪过可就大了。而且啊,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村里那些个爱嚼舌根的人不得把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到时候村里不得闹翻天?咱村好不容易太平点,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村长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忧虑。
王猛伢听村长这么一说,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意识到这事儿确实有些棘手。
他挠了挠头,陷入了沉思,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去跟吴仁义说这事儿,才能让他网开一面,从轻处罚江杏梅,别让这事儿在村里掀起太大的风浪。
说完,村长走过去,照着摩托狠狠踢了一脚。
嘿,你还别说,这一脚下去,那摩托忽地就发着了,“突突突”地响了起来。
王猛伢和村长都愣了愣,对视一眼后,两人竟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猛伢一边笑一边骂:
“这小子,见了村长就不敢装哑巴了。”
王猛伢骑着摩托,一路“突突突”地往乡政府赶去。
到了乡政府,他把摩托停好,整了整衣服,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乡政府东面有一排旧房,那是原先的兽医站。
后来兽医站盖了新房,这里就被改成了乡里的临时仓库。
王猛伢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扒在那儿往里瞅。
只见木桩上拴了两头牛,可瞅来瞅去,就是没瞧见江杏梅的影子。
王猛伢心里纳闷儿了,嘀咕道:
“江杏梅关在什么地方?”
他憋足了嗓子,喊了两声,这一喊,那两头牛被惊得又是叫又是抻脖子的,可还是没瞧见江杏梅出来。
王猛伢皱了皱眉头,转身往乡政府院子里走去。
这乡政府的院子看着普普通通的,还没有电管站气派呢。
王猛伢每次进来,都感觉自己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回缩,不像在宋渡湾那样肆无忌惮,随便乱撞。
这地方,总给他一种发怵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王猛伢心里很恼火,他一直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在这儿,咋就这么心虚呢。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故意吹起了口哨,想用这口哨声给自己壮壮胆,顺便敲开吴乡长的办公室。
王猛伢吹着口哨,来到吴仁义的办公室门口。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吴仁义的声音:
“进来。”
王猛伢推开门,只见吴仁义正往手心里倒药片呢,桌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好几个药瓶子。
吴仁义看到王猛伢,冲他点了点头,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下。
王猛伢瞅了瞅吴仁义,问:
“吴乡长不舒服了?”
说着,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自顾自地就点上了。
吴仁义没搭理他,将满满一把药片搁进嘴里,一仰脖子,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这才长出一口气,说:
“胃疼。”
末了,又痛苦地补充一句:
“喝酒喝的。”
在宋渡湾,王猛伢和村长那可是喝酒次数最多的人,可也没喝到胃疼的份上。
王猛伢假惺惺地用关心的口气说:
“以后少喝一点儿呗。”
吴仁义一听,骂了句脏话,说:
“你以为我想喝?不喝不行呀,天天有检查的,哪个也得罪不起,都得陪。我这还算轻的,陈乡长最多一天陪了六拨客人。”
这陈乡长,可是乡里的一把手。
吴仁义说着,伸过头,让王猛伢看他的嘴,说:
“看见了吧,这叫酒苔,肝胃吸收不了,就逼到嘴唇上了。”
王猛伢瞅了瞅,只见吴仁义的嘴唇上有几颗黄豆大小的黑斑,他假装同情地叹口气,心里却巴不得自己也长几颗酒苔,这样就能在吴仁义面前显摆显摆了。
吴仁义忽然话锋一转,问:
“那女人叫什么?”
王猛伢一听,马上坐直了身子,说:
“叫江杏梅,她咋没在兽医站那个院子?”
吴仁义皱了皱眉头,说:
“把她关别处了,她态度实在不好,跟我又吵又闹的,还咬了我一口。”
说着,吴仁义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个明显的牙印。
王猛伢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解释道:
“她有病,脑子不太清楚,这种人犯不着和她计较,我就怕她骂难听的,所以赶过来。吴乡长,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吴仁义冷哼一声,说:
“哼,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收拾她了。”
王猛伢一听吴仁义这话,心里顿时一喜,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他脸上立刻堆满了讨好的笑容,那笑容就像一朵盛开的花,恨不得把吴仁义整个儿都包裹起来。
他赶忙赔笑道:
“那就多谢吴乡长了,您大人有大量,真是菩萨心肠啊。您看能不能把她放了呀?您是不知道,她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公公,那身体弱得跟纸片儿似的,整天病恹恹的,身边根本离不开人照顾。江杏梅要是一直被关着,她公公可咋办哟。”
吴仁义听了,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微微眯起眼睛,沉思了一会儿。
他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那“哒哒”的声音就像敲在王猛伢的心上,让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过了好一会儿,吴仁义才缓缓开口道:
“放了也行,不过这罚款得交了。我总不能坏了规矩,不然以后这禁令还怎么执行,乡里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王猛伢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犯起了嘀咕。
他心里清楚,王老大现在穷得叮当响,哪有钱交罚款啊,这可咋办呢?
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讨好的笑容,嘴上赶忙应道:
“行,吴乡长,您说罚多少,我这就去让她家里人凑。您放心,我一定把您的话带到。”
吴仁义不紧不慢地伸出两根手指,在王猛伢眼前晃了晃,冷冷地说:
“两千。”
王猛伢一听这个数字,差点没直接蹦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脱口而出道:
“吴乡长,这是不是太多了呀?您也知道,王老大家里的情况,两千块钱对他们来说,那可真是个天文数字啊。您看能不能少点儿,稍微通融通融?”
吴仁义一听,脸色瞬间一板,原本还算和蔼的面容此刻变得严肃起来,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哼了一声,说道:
“少点儿?她违反禁令,私自进入草场,这已经是明知故犯了。而且,她还咬伤了我,你看看这胳膊上的牙印,到现在还疼着呢。就凭这两点,两千都算少的了。我这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然,哼……”
王猛伢听吴仁义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些气短,心里虽然觉得这罚款数额实在不合理,但又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无奈地咬了咬牙,只好说:
“那行,吴乡长,您说的是,我回去跟她家里人说。您看能不能宽限几天,让他们慢慢凑凑。”
王猛伢心里明白,这两千块钱可不是那么容易凑齐的,他也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跟王老大说,更不知道王老大他们能不能想出办法来。
但现在,他也只能先应下这事儿,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猛伢从吴仁义办公室出来,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两千块钱,这对王老大和江杏梅家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琢磨着该咋办。
走到乡政府门口,他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开了进来。
王猛伢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看着那车停在办公楼前,从车上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王猛伢好像在哪儿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几个人和吴仁义寒暄了几句,就一起进了办公楼。
王猛伢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几个人是谁?
来找吴仁义干啥?
难道和江杏梅的事儿有关?
王猛伢决定先不回去,躲在一旁偷偷观察。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吴仁义陪着那几个人从办公楼出来,往临时仓库那边走去。
王猛伢心里一惊,心说难道他们要对江杏梅做什么?
他悄悄地跟了过去。
等他赶到临时仓库附近,那几个人已经走了。
王猛伢看到吴仁义正站在仓库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王猛伢壮着胆子走过去,问:“吴乡长,咋了?”
吴仁义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你别管了,赶紧回去让那女人家里人凑钱,不然有她好看的。”
王猛伢还想问什么,吴仁义一甩手,转身走了。
王猛伢站在那儿,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担忧。
这突然出现的几个人到底是谁?
他们和吴仁义说了什么?
江杏梅又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王猛伢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而这个谜团似乎和江杏梅的命运紧紧相连,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带着满心的疑问,骑着那辆破摩托,缓缓地往村里驶去……
江杏梅能否平安无事?
王猛伢又将如何应对这复杂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