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怎么总叫我“物理”？

三月的阳光像一杯温水，透着点春天的甜气，校园里随处都是拍毕业照的高三学长学姐，余糖窝在教室最后一排，看着窗外一朵云慢吞吞地游过。

“余糖。”

她转头，沈淮坐她斜前方，唤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淡，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你物理错了第四题。”

“啊？”她翻起练习册，翻了好几页才找到第四题。

沈淮已经拿出他的笔，在纸上划了几笔，递给她：“这道题考的是动能守恒，你的计算式写反了。”

她看着那几行字迹，一时间竟看得有些恍神。

“你以后能不能别叫我‘物理’了。”她小声说。

“嗯？”

“你总说‘你物理错了’、‘你物理拉了后腿’、‘你物理要多看’……搞得好像我就是一门学科。”

沈淮低头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过了两秒，他抬头看她，声音温柔得不像话：“那我换种说法。”

“你，太可爱了，错了也没关系。”

余糖猛地抬头，脸腾地红了，耳根烧得发烫。

沈淮撑着下巴看她，眼底带笑，“……我说题目可爱。”

“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余糖吼完，埋下头死命翻书，翻了三页又翻回来，发现自己根本没在看。

沈淮歪过头凑近她，“物理，别生气。”

“……”

她很想不理他，但听到那声“物理”又有点忍不住想笑。

他好像也知道，余糖不是会真的生气的人。

**

晚自习后走在回寝的路上，余糖忍不住问：“你和江叙……很熟？”

沈淮哦了一声，抬头望天：“铁哥二门。”

“什么意思？”

“意思是高一开始，我不想当班长，是他推了我一把，说‘你去吧你去吧你看起来比我稳重’。”

“你俩谁稳重？”余糖嗤笑，“他像个闷骚文艺青年，你像个……禁欲系老干部。”

“听上去都不是夸人。”

“那你们怎么还铁哥二门？”

“他以前老借我笔。”

“……？就这？”

“每次还我的时候都夹张小纸条：‘下次还能再借吗？’我后来干脆给他买了十只。”

余糖笑得弯了腰。

**

晚点灯熄前，她看到林小满坐在床边，盯着手机屏幕笑得脸都红了。

“你干嘛？”余糖钻进被窝。

林小满回头，慌忙藏手机：“没干嘛。”

“你不会……恋爱了吧？”

林小满耳朵红成番茄，顿了顿才说：“我只是觉得……江叙其实蛮有责任感的。”

“？”

“他今天帮化学老师搬器材，全班没人动的时候，他第一个起身了。而且，他给我讲题的时候声音超温柔……”

“你不是说他上次物理讲一半睡着了吗？”

“我……那是我没听懂。”

“啧啧。”余糖翻个身，掏出备忘录加一条——

【余糖备忘录】

林小满小朋友疑似陷入春天。

江叙，原来你才是“校园一切粉红传闻背后的男人”。

江叙你说你不主动，我信你个鬼。

她抬头看天花板，心口忽然一紧。

她忽然明白一点——

暗恋其实是很苦的。

你在所有他不经意的举动里砰然心动，

却不敢开口告诉他——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而他呢？

也许只是叫你一声“物理”。

可你心里早已经风起云涌。

**

林小满最近很烦。

烦题海、烦测验、烦春天太暖、烦走廊太亮，烦到连早餐的鸡蛋灌饼里多放了辣椒都能让她委屈得眼眶发酸。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某天傍晚，操场四百米跑道边，她假装在散步，余糖假装写生，两人谁都没提“江叙”两个字，可空气里全是他的影子。

林小满忽然开口：“你说……江叙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余糖没接话。

“我昨天掉书在走廊，他是第一个帮我捡的。”林小满咬着吸管，声音低低的，“还特意把最后一页抚平了才递给我。”

“……”

“他跟你们说话都是酷酷的，但跟我说话就很绅士，像……像那种英剧里的男主角。”

“……”余糖慢吞吞地画了个气球：“你知道他跟沈淮最初怎么变熟的吗？”

林小满摇头。

“他当初借人家笔，每次还的时候都夹张纸条，说‘还能再借吗？’”

“……”

“……你还觉得他像英剧？”

林小满脸色一变：“我不管！他昨天帮我挡了篮球！”

“……”

“帮我挡了篮球，然后问我有没有被吓到，还说‘下次离场边远点，危险。’你说他是不是对我特别？”

余糖一时间竟有点心虚。

她没说，那场“英雄救美”本来是她被篮球砸中的，只是她一转身，林小满就站到她前头了。

而江叙那个眼疾手快的少年——救的是林小满。

**

“我决定了。”林小满突然说。

“嗯？”

“我倒追他。”林小满攥紧拳头，少女心炸裂，“我要主动出击！”

余糖差点把画板掉地上：“你疯啦？”

“我想明白了，我不能再等了。”林小满眼神发亮，“他太难得了，我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那一刻，余糖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瞬。

说不清。

像是一个小小的盒子被打开，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糖。

**

那天傍晚江叙在门口喝水，听说了林小满要倒追他的事。

“……”

他沉默地站了一分钟，然后慢慢喝完水。

沈淮刚从楼梯上来，看他站着不动，问：“你怎么了？”

江叙眼神迷茫：“你说，我是不是太被动了。”

沈淮眉一挑。

“她要倒追我了。”江叙声音有点低，“明明是老子追了她那么久，她还不知道，还要来倒追我。”

沈淮好整以暇地倚在栏杆边看他：“你追她了？”

“……没明说。”

“你表达过吗？”

江叙顿了三秒：“她要的不是都给了吗？讲题、送书、补考点……她说她冷我借外套，她不爱吃辣我把自己那份给她……”

沈淮：“你在演‘暗恋实录’？”

江叙终于蹲下，手肘撑膝盖，捂脸哀嚎：“她这智商……还能用吗？”

沈淮叹口气。

“行吧，你好歹也是高三二十名以内的——就不能主动点吗？”

“我怕她跑。”

“她已经准备跑过来了。”

“她跑向我也可能是误入歧途。”

“你这是怕告白失败？”

江叙抬头，看着沈淮的脸：“你不怕？”

沈淮目光一顿，没接话。

**

余糖夜里躺床上翻手机，看着林小满在群里匿名发的“如何优雅地倒追一位冷酷学霸”，忽然心情复杂。

她试着翻聊天记录，翻到前几天沈淮发给她的那张卷子答案解析。

底下那句笔迹整齐的小字依旧清晰——

“别怕物理，它只是一个慢热的朋友。”

她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很久。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

她是他特别想教会的“朋友”。

一阵轻微的手指滑动，她退出聊天界面，点开了那个从未对人展示过的文件夹——“余糖备忘录”。

她犹豫了一秒，还是点了“新建”。

屏幕一行行闪着冷白的光，她坐起来，倚着床头慢慢打字，像是在自说自话，也像是在偷偷对他告白。

【余糖备忘录】

林小满决定倒追江叙，女追男隔层纱，我要不要提醒她江叙其实挺挑的……

江叙同学你快说话吧，再不说小满要表白了，到时候你被反攻略别怪我没救你。

沈淮……你是不是也有点特别？可是我看不懂你——

可是你教我的题，我全都记得。

**

——第六章完

沈淮回应 x余糖备忘录

“江叙翻书的动作一向很随意，那次却有点紧张。

我斜倚在阳台栏杆上，看见他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前排右边的某个方向。

顺着他眼神看过去，果然，林小满正低头喝水，头发被阳光照得发亮，像是樱桃汽水里漂着的一团泡泡。

“她给你带早饭那天，我看见了。”我淡淡说。

江叙难得耳根红了：“……你不说出去就行。”

“我为什么要说。”我收回视线，“她是个好姑娘，你要是真的……别错过。”

江叙不说话，但耳朵更红了。

我看着他沉默的侧脸，忽然有些出神。

青春太短，有人刚萌芽，有人早已满怀。”

——

那天你站在讲台边，正和林小满说话，笑得很甜，我远远看着，忽然觉得讲台灯有点晃眼。

“沈淮，你也要不要表白啊？”江叙突然凑过来问我，像是能读心术，“你再不说，可能会错过。”

我没答，只是低头翻了翻练习册。

我太清楚你的认真和珍贵，怕我一不小心就惊扰了你的梦。

你记得我教的每一道题，我却记得你每次错题本上贴的小贴纸。

一个努力又温柔的女孩，把喜欢埋在题海之下，我要花一点时间，慢慢把她捧出来。

你看不懂我没关系。

你记住的那一道道题，就是我偷偷靠近你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