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桂姨烧的,竟然是731部队的运输清单?!

南造云子那带着甜腻香气,却又如毒蛇吐信般的要求,让沈青堂如坠冰窟。错金绣,沈家秘技,她一个日本人如何得知?那只无形的黑手,已经伸到了沈家最核心的隐秘之处!

那一瞬间,无数念头在沈青堂脑中翻滚。答应?等同于将沈家最后的底牌送到敌人面前。拒绝?以南造云子在日本人中的地位和手段,恐怕会立刻引来杀身之祸,甚至牵连整个沈家。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惶恐,微微垂下眼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会长夫人抬爱了,只是……错金绣针法繁复,耗时费神,且对光线、心境要求极高。青堂愚钝,怕是……怕是会糟蹋了您那块上好的云锦。况且婚期在即,家中事务繁杂,实在分身乏术……”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对方,又显得合情合理。南造云子那双妩媚的眼睛微微眯起,细细打量着沈青堂,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伪。片刻,她掩唇轻笑起来,那笑声清脆,却听不出什么暖意:“沈小姐不必过谦,也无需紧张。既然如此,那便不强求了。只是可惜了那块料子……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再向沈小姐讨教。”

她轻轻巧巧地揭过了这一篇,仿佛刚才的试探只是随口一提。但沈青堂知道,这绝不是结束。南造云子已经盯上了她,盯上了沈家。

寿宴在一种诡异的和谐气氛中结束。回府的路上,沈宏业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沈青堂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却比这夜色还要沉重冰冷。

南造云子知道错金绣,证明内鬼的层级比她想象的还要高,接触到的机密还要深!那枚“桜”字发簪,周墨白与日本人的密会,南造云子对沈家秘技的觊觎……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一张巨大的、淬毒的网,早已悄无声息地罩在了沈家头顶,只待三天后,猛然收紧!

时间,她需要时间!更需要反击的武器!

第二天,沈青堂称自己有些着凉,需要静养,便推了所有外出应酬,只待在自己的绣房里。

“阿姐,这个盘扣好难打,线都快把我手指头磨秃噜皮了!”一个清脆娇憨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抱怨。

说话的是沈青堂的庶妹,沈青禾,年方十五,性子单纯活泼,眉眼间与沈青堂有几分相似,却少了那份沉郁,多了几许天真烂漫。此刻,她正噘着嘴,笨拙地用一根红色的丝线缠绕着,试图打出一个漂亮的如意结盘扣。

沈青堂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段金光闪闪的线——那是用来给嫁衣镶边、绣制龙凤等重要图案的特制金线,比寻常丝线要粗韧许多。她正慢条斯理地,将一根细如发丝,却带着金属冷硬质感的黑色细线,小心翼翼地缠绕进金线的内芯里。

那黑色的细线,是她昨夜潜入家中存放杂物的库房,从一堆被遗忘的、据说是前朝留下来的“西洋玩意儿”里翻找出来的。她记得父亲曾说过,这些细线威力巨大,稍有不慎便会引发爆炸,是极危险的东西,严令禁止任何人触碰。她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只知道,这或许是她能找到的最隐蔽、也最致命的武器——柔韧,可以伪装成线芯;致命,足以在关键时刻制造混乱,甚至……同归于尽。

“心要静,手要稳。”沈青堂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自己指尖的金线上,眼神专注而冰冷,“盘扣虽小,却是整件嫁衣的点睛之笔,马虎不得。你看这金线,要捻得均匀,藏得巧妙,才能既显华贵,又不露痕迹。”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真的只是在教导妹妹女红技巧。只有她自己知道,每缠绕一寸,都像是在为沈家的未来,缠上一道搏命的引信。

“知道啦阿姐,”沈青禾吐了吐舌头,又埋头跟那红线较劲,“不过阿姐,你这金线怎么好像比平时用的粗一点点?还硬邦邦的,捻起来怪费劲的。”

沈青堂的心微微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这是新进的料子,说是加了什么特殊的‘龙骨’在里面,绣出来的样子更挺括。你那盘扣要是用寻常软线,怕是没两天就塌了样子,不好看。”

“哦,这样啊。”沈青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纠结,反而兴奋起来,“那阿姐你快点弄,等会儿我们试试,看这‘龙骨金线’绣出来的龙凤是不是真的会飞起来!”

沈青堂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其寡淡的笑意。会飞起来吗?或许吧,以一种她绝不希望看到的方式。

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指尖翻飞,将那致命的黑色细线,一圈圈、严丝合缝地裹入金线的伪装之下。嫁衣的大红,金线的璀璨,黑色细线的冰冷……交织成一幅诡异而决绝的画面。

夜色渐深,沈府大部分地方都已陷入沉寂。白日里的喧嚣和隐忧,似乎都被这浓稠的夜色暂时吞噬。

沈青堂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子里反复回想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疑的人。陆云深,周墨白,南造云子……还有那个至今不知身份,却能接触到她嫁妆和沈家机密的内鬼!

辗转反侧间,窗外庭院里似乎传来一点微弱的火光和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么晚了,会是谁?

沈青堂心中警惕顿生,悄无声息地起身,披上外衣,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拨开一丝窗缝朝外望去。

只见庭院角落,靠近假山的一处僻静地方,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蹲在那里,面前放着一个火盆,火光明明灭灭,映照着那人苍老而布满褶皱的脸。

是桂姨。

桂姨是沈家的老人了,据说是满族镶黄旗的后裔,年轻时家道中落,辗转来到沈家做了下人,主要负责打理库房和一些杂物,平日里沉默寡言,极少与人交流。

此刻,她正往火盆里添着黄色的纸钱,口中念念有词。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含混不清,但沈青堂凝神细听,却辨认出那绝非汉语,而是一种带着特殊韵律和卷舌音的语言——像是……满语?

桂姨一个负责库房杂役的老妈子,深更半夜,在院子里烧纸钱,还念着满语?这本身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沈青堂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风似乎有些大,吹得火盆里的火苗一阵摇曳,几片燃烧了一半的纸灰被风卷起,飘飘忽忽地朝着沈青堂所在的窗边飞来。

其中一片较大的纸灰,打着旋儿,轻飘飘地落在了窗台下方的青石板上,还未完全熄灭的火星在夜色中闪烁了一下。

沈青堂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片纸灰。

借着从窗缝透出的微弱月光和远处火盆的映照,她看清了那片残存纸灰上的字迹——并非寻常纸钱上的图案或文字。

那上面,用黑色的墨,印着几个模糊却依旧能辨认的字样:

“……731部队……”

“……运输清单(残)……”

“……丸太……数量……”

轰——!

沈青堂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731部队!那个臭名昭著、进行活体实验的恶魔部队!

运输清单?丸太?!(日语:原木,731部队对活体实验对象的侮辱性称呼)

桂姨烧的,竟然是731部队的运输清单?!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她烧掉它,是在销毁证据,还是在……祭奠?她念的满语,又是在对谁诉说?

一个又一个疑问如同惊雷,在沈青堂的脑海中炸开!

沈家,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的苏绣世家,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潭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浊,还要……血腥!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呼出声。窗外,桂姨依旧麻木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浑然不觉自己最可怕的秘密,已经随着那片飘落的纸灰,落入了沈青堂的眼中。

夜,更深了。杀机,也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