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第一次娶柳婉婉时的情景,他的心还会隐隐作痛。那日柳婉婉穿着大红嫁衣,明艳不可方物。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握住了整个世界。
“将军!”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好了,端夫人...”
秦东阳猛地站起身:“怎么了?”
“端夫人把院子里的梅花树都砍了,现在正要放火烧院子!”
秦东阳脸色一变,快步往端昭的院子赶去。远远就闻到了呛人的烟味,几个丫鬟婆子围在院门外,又急又怕,不敢上前。
“都让开!”秦东阳一声厉喝。
推开门,院子里一片狼藉。那株开得正好的梅花树倒在地上,白花零落满地。端昭手持火把,正要点燃堆在角落的杂物。
“住手!”秦东阳几步上前,夺过她手中的火把。
端昭转过身,脸上的伤疤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怎么,怕我毁了你的将军府?”
“你这是何必?”秦东阳将火把丢在地上,一脚踩灭。
“何必?”端昭冷笑,“我倒要问问你,当初又是何必非要娶我?”
秦东阳沉默片刻:“因为我爱你。”
“爱我?”端昭声音陡然拔高,“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什么要答应娶张清如?”
“这是圣意,我...”
“够了!”端昭打断他的话,“你每次都用这个借口。当初你要娶我时,也是这样跟柳婉婉解释的吧?”
秦东阳摇头:“不,那时我直接告诉她,我爱的人是你。”
“那现在呢?”端昭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爱的又是谁?”
秦东阳避开她的目光。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或者说,不敢回答。因为他知道,那个答案可能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痛苦。
“你不敢说,是吗?”端昭笑得凄凉,“也是,毕竟明日就要娶新夫人了,你哪还记得我们的情意?”
秦东阳默然不语。良久,端昭似乎泄气了,她转身进了屋子。秦东阳沉默的跟了进去。
“那会儿你对我的甜言蜜语,是不是一时冲动?”端昭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甘与苦涩。她坐在紫檀椅上,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精神。
秦东阳没有回答。思绪却飘回了那个雨夜。
滂沱大雨中,端昭浑身湿透,却依旧英姿飒爽。她握着缰绳的手稳健有力,眼神坚定如铁。那一刻,他确实心动了。
“为什么不说话?”端昭的声音有些颤抖,茶杯在她手中轻微晃动,“是不是连一句解释都不屑给我?”
秦东阳终于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女将军。她眼中的光芒已经暗淡,不复当年的神采。鬓角微霜,眉间刻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端昭,”他轻声开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端昭猛地站起身,茶水溅出杯沿,在桌面上晕开一片水渍。“你倒是想过去,可我这辈子都过不去!”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你以为换了张家的女儿做正妻,就能抹去从前的一切吗?”
秦东阳眉头微皱,“你我都知道,那时的选择是错的。”
“错的?”端昭冷笑一声,步履不稳地走到窗边,“那你现在的选择就是对的了?攀上张家,官运亨通,前程似锦。”她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而我呢?被褫夺军职,沦为侧室,还要看你正妻的脸色!”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窗户发出簌簌的响声。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秦东阳的声音冷了下来,“青鸟城的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端昭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扶着窗框的手指微微发抖。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座城池,那场大火,那些无辜的生命...
“你...”她死死咬住嘴唇,“你就这么恨我?”
“我不恨你。”秦东阳淡淡道,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手指上,“但你做过的事,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那柳婉婉呢?”端昭突然提高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我们一起欺负她的时候,你可没说什么代价!为什么只有我要遭报应?”
秦东阳眸色一沉,“别把柳婉婉扯进来。”
“怎么?提到她你就心虚?”端昭走近几步,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后悔了,对不对?”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看到她在战场上的风姿,你后悔了!看到她带兵攻城,你后悔了!看到她...”
“够了!”秦东阳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端昭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我告诉你秦东阳,你新娶的张家女儿,最好别来招惹我。否则...”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你敢动她试试。”秦东阳冷冷打断她。
“呵,你护她倒是护得紧。”端昭讥讽道,“当初柳婉婉在的时候,你可没这么维护她。”
“记住你的身份。”秦东阳丢下这句话,大步离开。
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只剩下窗外呜咽的风声。端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起身走到窗前,远远望见映月居的方向。那里曾是柳婉婉住的地方,如今换了新主人,家具摆设焕然一新。
想必花了不少银子吧?
端昭苦笑。当初她是何等的得意,觉得自己终于战胜了柳婉婉,成为了秦东阳的女人。可如今,她却沦落至此。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她轻轻抚摸着窗框,木质的纹路粗糙而冰冷。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
黑暗中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就像她现在的处境,孤独而寒冷。
绍西伯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等到明天终于要举办盛大婚礼了,今日府中已是热闹非凡。府中下人来回穿梭,忙着布置喜堂,挂上大红灯笼。院中飘散着各色香气,厨房里炊烟袅袅,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
张彪掌管东陵军,来往宾客络绎不绝,贺礼堆积如山。府中的仆人们忙得不可开交,有的在搬运贺礼,有的在整理喜房,有的在打扫庭院。
“快些,把这些贺礼都搬到东厢房去。”管家站在院中指挥着。
“是,管家。”几个小厮应声,手脚麻利地搬运着。
张清如站在铜镜前,看着身上那件玉兰阁特制的嫁衣,唇角微微上扬。镜中的女子明艳动人,一袭大红嫁衣衬得她肤若凝脂,眉目如画。
这嫁衣本该提前半年预订,但她多付了一倍的银钱,硬是让玉兰阁赶制出来。玉兰阁的绣娘们日夜赶工,终于在婚期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