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主动借钱

回到钢厂生活区，王斌回了自己家，等张枫和张建军到家，已经是下午六点。

一进门，夕阳昏黄的余晖透过窗户，斜斜地照在地上，屋里一片死寂。

“吃什么？”张建军打开灯问道。

他的语气很平静，与刚才在医院里判若两人。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清楚，自己身为一家之主，现在一定不能倒下。

首要的事，就是想办法找人借钱，把医药费交上。

之后，自己可以白天在钢厂上班，晚上再去找点活干。

儿子还可以回工地继续干活。

虽然张枫中午说要去辞掉工地的活，但没多久就出了这档子事，他应该还没来得及给工头说辞职的事。

就算已经说了，大不了再说点好话，应该问题不大。

两个大老爷们，只要肯吃苦，总会有办法的。

然而他并不知晓，张枫下午揍了工头的事。

“都行。”张枫的回答很简短。

他现在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满脑子都是明天去郑市取货后，回来要用什么方式卖。

借钱的事他也帮不上忙，他才十八岁，现在认识的朋友都是些年轻人，没有什么钱。

只能靠父亲先去借钱，后面自己想办法挣钱慢慢还。

“那煮点黄面稀饭吧。”张建军说着，走向了厨房。

他轻车熟路地给锅里倒上水，将煤气罐打开，点燃灶火，将锅炖了上去。

平日里，王春梅要去街上卖衣服，都是他下班后回家做饭，因此他对厨房并不陌生。

水开了后，他又从灶台下的夹层里掏出一个塑料桶，里面还剩了半桶黄面。

将黄面倒在碗里，加些水搅拌均匀后，一并倒入了锅里。

这时，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张枫喊道，从客厅的沙发上起身。

“是我，你王伯。”

“王伯啊！”张枫连忙开门。

木门打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张枫面前。

来人正是王斌的父亲，王志国。

在他身后，还有不少人，都是父亲的工友们，脸上都是一副关切的神情。

“王哥啊，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张建军听到动静，一边从厨房往外走，一边在衣服上擦着手说道。

“不光我，都来了。”王志国说着，走进了屋子。

张枫站在门后，看着一个个自己该喊叔叔伯伯、婶婶阿姨的人也陆续走进了屋里，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一小叠钱。

“你们这是？”张建军看着眼前的一幕，呆呆地站在原地。

“大伙的一片心意，钱不多，先度过难关再说。”说着，王志国将手里的钱放到了桌子上。

“是啊，建军，先给嫂子治疗。”

“听到消息，我们家两口子也着急，不过手里头也就这些钱了，你先拿去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桌子上的钱也越来越多。

“你们……”张建军眼眶又微微湿润了起来。

他本还不知如何开口，没想到大家听说了，竟主动将钱送了过来。

张枫在一旁看着，心里满是感动。

这些叔伯姨婶们，很多人在他记忆里很模糊。

上一世母亲出事后，没多久，自己就去了外地打工，很少回家。

没想到，在自己家最困难的时候，竟是这些人主动伸出了援手。

他默默地记着他们的样貌。

“等一下！”张建军突然喊道，匆匆跑进了卧室，不一会儿，拿着笔和本子跑了出来。

“我给你们打上欠条！”他说着，翻开了本子。

“我不用。”王志国说道，“我相信你的人品，后面有钱了再还我就成。”

“是啊，我也是相信建军哥你的人品。”

“我也不用。”

其他人也都这么说着，摆摆手表示不用打欠条。

张枫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主动借钱，还不要打欠条。

曾经他觉得，这些人一辈子就这样了，待在这么一个小地方，钢厂生活区就是他们所有的天地，眼界狭隘。

如今他觉得，自己错了，他根本不了解这些人。

他看着这些人脸色激动，互相推辞着，一遍又一遍地推开父亲拿笔的手，后来索性将钱放到桌子上后，简单安慰两句便匆匆离开。

不一会儿，刚才热闹的客厅里变得空无一人，只留下他父亲弯着腰，慢慢地将钱收集整理起来。

时不时的，还有几滴晶莹的液体滴落在桌面上。

张枫将房门关上，默默走到父亲身边。

“爸，我会挣钱还清这些的。”张枫说着，目光愈发坚定。

张建军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手继续整理着这些钞票。

一共是七千多块。

张建军将这些钱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好，放到了床垫底下。

二十多人，凑了七千多块，加上自己家里的六千块，这次的手术和住院费够了。

目前的危机，算是暂时度过去了。

晚上，张枫和父亲喝着黄面稀饭，吃着母亲早就腌好的咸菜，头顶的吊扇呼哧呼哧地转着。

“小枫，明天开始晚上我就不回来了。”张建军突然说道。

“啊？为啥啊？”

“我打算晚上去工地上干活，多挣一分是一分。”张建军说着，将咸菜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着。

“那你怎么休息？”张枫问道。

“没事，我上午在厂里事不多，可以睡会儿。中午也可以回家休息。”

“不行！休息不好，在钢厂和工地干活太危险了！”张枫反驳道。

张建军皱起了眉，随后又露出一副笑脸：“放心，你爹还不到四十，能行！”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隆起的肌肉，那是长期从事炼钢工作锻炼出来的。

“这事就这么定了！”

张枫沉默了。

他不知该如何反驳，而且自己似乎也并没有资格反驳，因为自己现在就是个没有收入的啃老族。

而且父亲已经定了下来，按他的性格，反驳也没有用。

“爹，我打算明天去郑市，把妈订的货带回来卖。”张枫换了个话题，低头喝了口稀饭，接着问道：“妈给订货单据放哪了？”

“你要去卖衣服？不去工地了？”

张枫点点头，“工地的活我已经辞了。妈不是已经给钱交了吗，衣服不去拿，人家也不给退，不如我去卖。”

“如果卖的好，那我就再去进货，继续卖，总比在工地打工强。”

“卖不出去的话，我再想别的办法。总比平白无故扔了这笔订货的钱强。”

“咱家欠的钱，我也会想办法还。”

张建军思考了一会儿，站起身，走进卧室，很快便拿着一张单子走了出来。

“这个是订货单，地址上面有，路上小心。”他将单子放在桌子上，看了儿子一会儿，感到很欣慰。

儿子长大了。

张枫心里却在盘算着更远的事。

他有信心把衣服卖出去，常用的外贸服装、清仓打折销售策略，他都很清楚。

对于买完衣服后，后续挣钱的方式，他有着另一套计划。

96年，大多数人还在用BP机传呼，极少数有钱人用着大哥大。

但就在明年，一款划时代的通讯设备即将开始逐步推广。

小灵通，从固定通讯向移动通讯转变的标志。

在手机出现之前，正是小灵通成为了从固定电话、BP机向手机过渡的中间产品，风靡全国。

他一定要想办法赶上这个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