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未弦猛然坐起来,过了最初几秒钟的迷糊以后,就开始觉得惊讶和不解了。
因为她明明记得,刚才她还被两个人打到濒死,然后看着她心一软赶回来救的混蛋似乎准备坐收渔翁之利,接着就两眼一黑。
在视觉信号消失前,刘未弦以为下次再睁开眼睛就是在现实世界里了,毕竟刚才战甲都警告她了---有失血性休克风险,附近又没有什么治疗设施。
可谁想到,睁开眼睛,周围还是那医院的废墟,是刚才战斗的场景,而那个家伙居然好整以暇的靠墙坐着,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醒过来。
刘未弦猛的抬起手,手臂对准了郭熵崖---战甲手臂内还有一把小口径武器,对付祝融可能没用,但是打人的肉身还是没问题的。
郭熵崖看着刘未弦这架势,哑然失笑---这姑娘还是在把他当成试图坐收渔翁之利的坏人。
刘未弦用枪指着郭熵崖,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一种尴尬诡异的沉默之中。
郭熵崖想了想,率先打破了沉默:
“嘿,谢谢你回来救我。”
听到这句话,刘未弦整个人一软,手也耷拉了下去一些,不过她很快又举起手臂,枪口对准了郭熵崖,用一种颇为警觉的口吻问:
“你救了我?那两个人,也是你干掉的?”
郭熵崖点了点头。
“你刚才到底对那两个人做了什么…..还有,为什么?”
“你为什么回来救我,我就为什么要帮你,荣誉和道义,与通过这场考试并不冲突,”说到这,郭熵崖停顿了一下,“至于我对那俩做了什么,我很难解释的清楚,如果你非要听的话,大概就是,我直接…..破坏了他们的身体。”
“什么?!你直接破坏了他们的身体?!”刘未弦举着的手臂彻底垂了下来,嘴巴也张的老大。
“嗯,很遗憾,我还不是很熟练,我本来想压迫他们的颈部,让他们昏过去,但是直接把他们的脖子搞断了。”郭熵崖无奈的摊了摊手。
刘未弦的嘴巴彻底合不上了,毕竟,她刚才看的很清楚,那兄弟两个不是被什么物体打断了脖子,而是仿佛有什么力量凭空就扭断了他们的脖子。
而她很清楚,这样的操作和靠着半开源世界的控制台捏出点东西来,可不是一个难度等级的操作。
这里的【世界】,本质上是由人类的大脑可以理解的代码,框架和线路组成的,修改世界就是要修改代码,对于曦和卫来说,甚至对于相当多的一部分人来说,这是没有多难的操作。
一个人只要通过学习,知道这些代码如何组成,脑子里有知识,手上有权限---别管是被赐予的还是黑掉的权限,那么就可以修改【世界】---在半开源世界有控制台的情况下,捏一台祝融出来都是只要有设计图就能办得到的事。
用控制台捏个大棒子出来,一棒子敲断兄弟二人的脖子,这个完全OK,不值得惊讶。
在受到限制的情况下,对虚拟世界的代码进行修改的人,被称为【虚拟黑客】。
但是,修改【人】,直接弄断一个人的脖子,这就不是一般的虚拟黑客能办到的了。
在虚拟空间中的【人】,是现实世界中的人的【数字投影】,是一个人的大脑中关于自身的记忆与知识所组成的,相对于虚拟世界来说,这就是一个【人偶】,一个端口:大脑的命令反应出来,虚拟世界的一些反馈传回去。
所以,人在虚拟世界的数字投影,本质上并不是因它为在虚拟世界受到“冲击”而产生变化,而是因为虚拟世界的信号通过端口传输给了大脑,让大脑相信并且判断应该产生某种变化。
换句话说,需要劫持端口和链接,然后向目标的大脑发送可信的假信号---这样的攻击,是【脑黑客】甚至是【意识黑客】的领域。
而如何成为一名【脑黑客】甚至是【意识黑客】的知识,是受到严格管理,不是谁都知道的。
毕竟,世界在新型虚拟网络诞生的初期,因为类似的技术,发生过惨痛的事故(注释1,章节末尾)。
烛龙使的选拔,是在挑选有成为脑黑客或者意识黑客的资质的人,在挑选成功后,才会对这些人进行培训,传授给他们相关的知识和技术。
郭熵崖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就像是一名烛龙使亲自参战了一样,自然让刘未弦感到惊讶,甚至是惊吓。
她在地上手脚并用的蹭蹭的后退了一段距离,声音颤抖的问郭熵崖: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有什么目的?”
同时,刘未弦直接启动了发给每个考生的报警装置,直接呼叫起考官了。
郭熵崖哭笑不得的看着刘未弦,说:
“放松,放松,我不是坏人,清醒一下,不信你看,考官都不会来的,因为考官都知道我没问题。”
刘未弦紧张的等待了几秒钟,发现考官确实一点反应都没有,而郭熵崖趁胜追击,说:
“考官无视你的警报,是因为考官知道我回来的事,这还是她批准的。”
“什么叫你回来…..你从哪回来了?!”
“我从考试休息区回来了。”
“什么?!”
“我说,我第一轮考试通过了,去了考试休息区,然后我又回来找你了。”郭熵崖一板一眼的回答着,而刘未弦已经石化一般的呆住了。
与此同时,在监考区域,白弥鞘正在观察着第一轮考试的情况,突然耳边传来了她的下属,一名掌灯人的声音:
“上使,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为什么允许他回去了?”
白弥鞘头也不回的说:
“因为第一轮考试规则并没有任何一条说考试通过的人不能回去,所以他当然可以回去。”
“但是,他回去的话,难道不是对其他考生不公平么?我是说,现在其他考生面对他的攻击手段,根本不可能有效的反击或者防御,如果他大开杀戒的话……”
“你觉得他会这么做么,你觉得他会对其他考生大开杀戒?”白弥鞘一边继续只留给发问的人一个侧脸,一边反问。
“我不知道,但是为了避免这种风险,我觉得不应该允许他回去,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么?谁都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不是么?”
“但是我知道他会怎么做,”白弥鞘轻柔但是同样不容置疑的回答到,“这就是我是烛龙使,而你是掌灯人的原因,你还没有窥探的那么【深】,所以你才能说出【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样的话,却不知成为一个烛龙使的基本条件就是一定程度的【知心】。”
被白弥鞘呛了一句的掌灯人面色通红,他身边的一名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
“这话听着不舒服,但是确实是实话,你啊,还差得远,慢慢努力吧---烛龙使能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想法】,更是【想法】形成的过程,烛龙使被归纳为【意识黑客】可不是光听着好听,白上使说了那个男孩不会,他就不会。而且放轻松点,他要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白上使盯着呢。”
被呛的掌灯人喘了口气,点点头,回去继续专心工作了,他盯着屏幕上正在和刘未弦对话的郭熵崖,一言不发。
白弥鞘同样一言不发,只不过她心底的疑惑此时更加深沉---因为她知道放郭熵崖回去,并不是她的决定,而是南宫昭衡就在不久之前传达来的指令,她说的那些,不过是说辞罢了…..
【令君,为什么要放他回去……】
心中带着这样的疑问,白弥鞘凝视着郭熵崖和刘未弦二人。
她面前的监视画面中,两人正在说话。
“你通过了考试,然后你又回来救我了,等等,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你到底做了什么?”刘未弦满脸的不解。
“做了什么这一点,我倒是能很清楚的解释一下……刚才你已经进入大量失血的状态,再拖一点的话,你就会因为触发【死亡冲击保护】而自动断网,你的大脑已经开始准备激活交感神经系统去释放肾上腺素去增强心肌收缩力,并且………”
“我知道我的身体会怎么样,我是说你做了什么?!”
“我告诉你的大脑,危机已经解决了。”
“什么?!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劫持了你的链接,将我的身体的一些关键数据发送了过去,所以你的大脑认为你已经没事了,拜托,我们本来就没真的受伤,是我们的大脑认为我们受伤了而已,我修改了一下你大脑的认知。”
说到这,郭熵崖停了一下,咳嗽了一嗓子,继续说:
“至于我为什么回来,考试规则上并没有限制说我不能回来,然后…..你既然能把你自己和你自己的梦想都至于危险之中来救我,我觉得,我回来报答你一下,难道不是最基本的礼仪么?”
听到郭熵崖这么说,刘未弦脸上的纠结消散了不少,一直紧绷的身子也软了下去,她长出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了,心里想着就这么走了,我的老汉都得嫌我丢人,不知怎么就回来了,没想到还真的算是善因善果了……行了,我已经没事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别在这跟我捣乱….我还得想办法找边界通过考试呢…..”
“啊,关于这一点,其实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帮你啊。”
郭熵崖看着刘未弦,笑呵呵的说。
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南宫昭衡看着这一幕,嘴角也泛起一丝笑容,只不过那笑容中充满了苦涩的意味。
“这样做,没问题吧…….”
他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黑暗说着。
烛龙睁眼为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