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雨师

天光倾洒，云雾翻涌。

吕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浮空的水幕已然消失，耳边充斥着呼啸的风声。下一瞬，天地倒转，他重重地踩在了一片实地之上。

“呼......”

他喘了口气，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立于一座高台之上，四周灵气浓郁，天穹万里无云，似是回到了玄冥山脉之外。

而身边不远处，巫清儿、姬玄、余归等人亦接连现身，一道道光柱从天河般的传送通道中垂落，不断将秘境中的天骄释放出来。

“这里......是搭建了祭天台？”巫清儿环顾四方，神情微怔，似是认出了此地。

祭天台乃巫族最高规格的接引圣地，仅在极特殊场合启用，供祖巫血脉降临、神兵出世或举行大典之时才会现世。

先前进入问渊秘境之时并未使用，看来是为了强行提前开启秘境，不得不使用祭天台借用力量。

吕阳立即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与之前进入时各部落皆派出代表团的盛事不同，此刻问渊山脉神杖连一个战巫都没出现，只有数十道身披黑金法袍、面容肃穆的祭巫一脉中人，分列在广场两侧，似在等待什么人的出现。

就在众人心头各异之时，人群前方，一名身着青色法袍的儒雅男子缓步上前。

他面如玉、目如星辰，气息平和，却仿佛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无半分威压，却让在场众天骄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感，仿佛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位强者，而是某种古老而神圣的存在。

吕阳微微有些愣神，他身为人族，实际上亲眼见过的巫族中人不算多，并不知晓此人的身份。

然而这时，他注意到离自己不远处的水霜朱唇微张，突然面露激动之色，这是吕阳第一次见到这位冰霜美人露出寻常少女的神情，宛若冰山初融，雪落春林，让他略微有些惊异。

下一刻，只见水霜激动地奔上前去，单膝跪地，声音清亮而坚定，行礼道：

“拜见师尊！”

此时，一向桀骜的雷炎、风横等人神情皆是一凛，显然是认出了雨师，齐齐上前，肃然行礼道：“见过雨师大巫！”

下一刻，原本并未见过雨师的天骄顿时如梦初醒。

“拜见雨师大巫！”

霎时间广场之上，无论人族、巫族，所有还来得及反应的天骄们纷纷躬身行礼，不敢怠慢。

姬玄与余归亦是面色凝重，低头行礼，虽非巫族子弟，却也明白眼前这位大巫代表的是什么。

此前几名对“问道残碑”留有不甘的战巫，此刻浑身僵硬，额间冷汗涔涔，现在他们才知道，方才他们当众忤逆的竟是一位大巫！

“无须多礼。”

然而显然雨师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温和开口，声音如清泉般流入每个人耳中，令人心神宁静。

“唤你们出秘境，实乃不得已之举。”

他负手而立，目光扫过在场诸位天骄，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清晰传入每个人的心神：

“你们能从问渊秘境中走出，已是天赋、气魄与机缘的证明。”

“本不该这般仓促打断你们的历练，但此番......有更重要之事，不得不为。”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微微一沉。

“巫族积蓄这么多年，所为何事？”

“为的，便是与妖族天庭真正地决一死战。”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暗中打量彼此的天骄们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

“自从巫妖二族划天地而治以来，妖族屡屡过界挑衅我族。尤其是共工、祝融两位祖巫身陨后，更是显得肆无忌惮。”

“夸父之死，乃是妖皇十子而为；大羿之死，更是两名妖皇联手。此等奇耻大辱，我巫族必然以妖血洗刷耻辱！”

“现如今天神煞阵将成，攻上妖族天庭的日子就在不远。”

雨师目光如电，最后一次扫过众人，语气忽而温柔：

“去吧，回到你们的部落，继续修行，各部落的调遣很快就会发出命令，大战将至。”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转身向前方缓步而行。身影在阳光下投下一道清瘦却坚定的背影，身旁，水霜与几位巫族弟子亦紧随其后。

“师尊，您身体可还安好？有没有落下暗伤？”水霜微微蹙眉，声音压得极低，满是担忧地开口询问。

雨师缓缓侧过身，脸上的从容终于褪去一分。那掩藏的疲惫此刻悄然浮现，连本就修长挺拔的身姿都似乎微微佝偻了一些。

“无妨，只是强行撕开秘境之门，耗费了不少法力。”他轻声笑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即便有众祭巫联手布法，想要镇压秘境意志，终归还是太勉强了些。”

水霜面色更显焦急，欲上前搀扶，却在即将迈出的一刻停下脚步。她知道，如今大战在即，正是万众瞩目之时，作为巫族的支柱之一，雨师怎肯轻易在众多后辈天骄面前显露疲态？

她只得紧咬唇瓣，低垂着眸光，默默跟随在后。

另一边，吕阳目光游移，远远望见巫清儿已快步奔向大祭巫身旁。少女面带欢喜，轻声诉说着方才秘境中的经历。而那位大祭巫则面带和煦笑意，静静聆听，目光柔和而专注。

但吕阳却敏锐地察觉到，大祭巫的神念有那么一瞬，悄然投向了自己这边。

他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痕迹。

“吕阳，这边。”一道低声自他身侧响起。

吕阳转头，只见姬玄神情肃然，目光却下意识地望向远处的玄冥山脉深处。

“我和余归有事与你商议。”

吕阳略一沉吟，旋即向巫清儿与大祭巫那边投去一个眼神，做了个“去去就回”的手势。

大祭巫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吕阳随即收回目光，毫不迟疑地迈步追上姬玄与余归，三人身形一晃，倏然没入玄冥山脉深处，仿佛风中三缕虚影。

......

眼见四下无人，余归依旧谨慎地环顾四周，随即抬手在周围布下几道隔绝探查的阵法，直到感知不到丝毫窥视的气息，方才微微点头，示意安全无虞。

姬玄长长吸了一口气，神情凝重中夹杂着几分迟疑，似是在斟酌措辞。片刻后，他终于开口：

“吕阳，在秘境中你闭关时，我便已与余归暗中商议妥当。只是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不便与你详谈。”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沉了几分，低声继续道：

“如今巫妖大战将启，可不是以往边界冲突的儿戏。这一战，恐怕连祖巫与妖皇都将出手，是巫妖两族拿整个族群命运下注的决战。”

“可这本是巫妖之间的世仇，与我人族何干？平日里我们寄身巫族，替他们出生入死，也就罢了。但如今，要我们卷入这场真正的族灭之战——已无任何意义。”

他说到这，眼神渐渐变得炽热，仿佛胸中有火焰在燃烧。

“所以我和余归商议已定——我们不打算回巫族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