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利维走向他妹妹酒吧的大门时，外面正下着寒冷的毛毛细雨。他走进去，用手梳理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他在角落里看到了艾莉丝，她正在擦桌子，好像肥皂和肘部的汗水能洗掉四十多年的污垢和烟尘。
“你跟沃德交朋友已经够糟糕的了——他是三县地区唯一一个被判重罪的人，”他朝她走去，说道，“现在你又让他的妹妹住在你楼上？”
“下午好。”她说。
他停在她旁边，“现在，关于克莱尔——”
“我和迪伦的关系不关你事，克莱尔被赶出蜂巢旅馆了，我应该让她睡在大街上吗？”
利维用手指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前你把那些没人要的猫猫狗狗带回家的时候还挺可爱的，”他叹了口气说，“还有那次你发现了一只牛蛙，坚持说它需要看兽医，因为它听起来嘶哑，真是笑死人了。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养什么流浪动物啊？”
她直起身来，给了他一个嘲弄的眼神，“我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想活得长久、健康、相对没有痛苦，就永远不要告诉一个女人她太老了。”
他翻了翻白眼，“我会记下来的。”
“很好。”她把水桶从地上捡起来，脏水溅到利维已经湿了的鞋上，“克莱尔只会在这里待到和迪伦的误会澄清为止。”
他抖了抖脚上的水珠，“你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误会。”
她绕过他，开始擦下一张桌子，“有什么新进展吗？”
“你是以我妹妹的身份问，还是以沃德律师的身份问？”
“我是以你妹妹和迪伦朋友的身份问你的。”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没有什么新东西。”
他当天早上收到的验尸报告只是重申了他自己已经猜到的，死亡时间估计在晚上11:30到凌晨2:00之间。死因：头部受到钝器两次重击，导致大面积脑出血。第二次重击致命。虽然发现香农当晚有性行为，但没有迹象表明这不是两厢情愿的。
艾莉丝怒气冲冲地走到另一张桌子旁，手中的水桶摇摇晃晃。看来他惹她生气了。这并不奇怪。他一整天都在惹人生气，从他部门里的男男女女开始，因为他试图弄清楚是谁在周末向多拉·威尔金斯泄露了这条消息。
当然，没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
然后，当利维打电话询问是否有可能加急处理他的证据时，州实验室的这位过度劳累的技术人员对他大发雷霆，再加上议会成员的两通愤怒的电话，他这一天真是糟糕透顶。
“验尸官已经完成了尸检，”他向艾莉丝伸出了橄榄枝，“香农的尸体已经交给了马克，葬礼将在星期三举行。”
“很好。”
“回到沃德的妹妹身上——”
“省省吧，利维。”艾莉丝走向了下一张桌子，“她来了，她会留下来的，而且，我喜欢她，她在这里帮了大忙，现在蒂娜辞职了——”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今天早上，她要搬回布法罗，她和她的前夫要努力解决问题，所以克莱尔暂时会替她的班。”
她那种平静而理性的律师口吻让他牙根发酸，“现在她让你雇她了？”
“她没有让我雇她，我需要一个酒保，她只是来填补空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除了她哥哥是杀人嫌疑犯之外？”
“你还在这里？”
利维转过身来，发现克莱尔正从厨房朝他们走来。
她从他身边大步走过，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注意力全在艾莉丝身上，“我还以为你三点有个约会呢。”
艾莉丝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我知道，怎么了？现在几点了？”
“还有十五分钟到。”
艾莉丝咒骂着，把抹布扔在桌上，“我得走了。”她冲出房间，跑进厨房。当她回来时，她正在穿一件棕褐色外套，手里拿着一个棕色大钱包，“我大概一个小时后回来。”她花时间用威胁的眼神盯着利维，“老实点。”
门在艾莉丝身后关上了，利维把手插进口袋里，他不想再争论了。不过，说实话，克莱尔似乎也不太想和他争论。见鬼，她甚至都不太想和他说话。自从进屋后，她几乎就没往他这边看过，现在还在故意忽视他。
这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他有更好的事情要做，而不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假装他不存在。当她开始把一张桌子推过地板时，他转身离开了。
看到她弯下腰……他甚至向前迈了一步，想伸手去抚摸她，然后才回过神来。他握紧拳头，却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她一定也感觉到了，因为她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他。
亲爱的，甜蜜的上帝，她从肩上回头看他的样子让他变得坚如磐石。
“欣赏风景吗？”
否认的话冲到了嘴边，但他咽了回去。他可能是变态，但他不是骗子。
“是的，事实上，”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很喜欢看着你，非常喜欢。”
克莱尔站了起来，面对利维，她的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他向她走去，深不可测的眼神锁住了她的眼神。突然，她转过身去面对桌子。
“艾莉丝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她脱口而出，试图改变话题，她愚蠢地提出了这个话题，“你可能不想等。”
“她去哪里了？”
他的声音里有幽默感吗？他知道她很慌乱吗？该死，她从来没有慌乱过。
直到她遇见利维。
“她，呃，与广播电台的广告主管会面了，她想为酒吧录制广告。”
他从她身后走了过来。她感觉到他，感觉到他的体温，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这是你的主意吗？”
她咽了口唾沫，说道：“给酒吧做广告？不，那是你妹妹干的。”
她绝望地想和他们保持一些亟需的距离，于是她低下头，继续推桌子。
“让我来帮忙吧。”他大步走到另一边，阻止她再往前走，“你想把它放在哪儿？”他轻松地举起他的那头，这让她很恼火。
“我能应付，我只差几个了。”
他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四张桌子，“你还有所有的椅子要放回去，如果我一起帮忙，你会更快完成。”
她叹了口气，“你不工作吗？”
“我一直在工作。”
这不是事实吗？这是她应该记住的明智的话。
今天，她第一次看到他穿上制服，这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黑色工装裤、暗绿色纽扣衬衫和胸前别着的亮闪闪的徽章。
她以前从未被穿制服的男人迷住过，凡事都有第一次。
“我相信你有更好的事情要做，而不是重新安排桌子。”
“现在不行，而且我十分钟后就正式下班了。”他挠了挠下巴，她自己的手指也痒痒的，想触摸他坚实的脸庞，感受他皮肤的温度，“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它看作是对曲奇的回报，因为我从来没有当面感谢过你。”
“是的，嗯，我不能整天都呆在这里。”她喃喃地说，温暖蔓延到她的脖子和脸上。
她不确定哪件事更让她感到羞辱，是昨晚她从他身边逃走的事实，还是他知道这件事的事实。
她耸了耸肩，“我们先从台球桌开始——”她把头转向台球桌，“然后从对角线开始。”
利维向后退了一步。“今天这里很安静，沃德没来上班吗？”
虽然她试图抗拒，但她不禁感到失望。“这是否是你对我哥哥进行不那么隐晦的审问的企图之一？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你们的问题都不简单。”他们把桌子放下来，“如果你这样做——”她指着桌子，“——是一种策略——”
“这不是策略。”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同意在谈话中不提及迪伦或香农·兰德尔呢？更好的是，我们不要说话了。”
他简短地点了点头，他们默默地走回了剩下的桌子。直到他们把最后一张桌子放好，正要回去拿椅子时，利维才再次开口。
“艾莉丝告诉我你在帮她的忙，给她出主意，你在酒吧餐馆行业工作吗？”
“我以为我们没在交谈？”
“那只是一个选择的话题。”
“这是我投票支持的选择。”否则，很容易让他哄骗她产生一种错误的自满感。该死，每次他们说话时，都很容易喜欢他。
当他只是扬起眉毛时，她不情愿地承认：“我经营酒吧。”
他举着一摞椅子，克莱尔的大脑一片空白。天哪，他太帅了，他的二头肌在短袖下绷得紧紧的，后背的肌肉在衬衫下紧绷着。她屏住了呼吸，噢，上帝。
她提醒自己，她的目光跟随着他穿过房间的进度。完全，百分之百，不要碰他，不应该盯着他或想摸他。
他放下椅子，抬起头，与她的目光相遇。他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好像他确实读懂了她的心思，“你在哪里工作？”
她匆忙拿起两把椅子。“地方在特里贝卡区，叫‘鼠群’。”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会错过很多东西，这是那种新舞厅之一，装饰时尚，音乐响亮，顾客都认为他们生活在《欲望都市》的现实版本中。”
“听起来你真的很喜欢你的工作。”
她没有理会他干巴巴的语气，专注于把另外两把椅子搬过房间，“这份工作能付得起房租，而且我很擅长，或者曾经很擅长，严格来说，我不再在那里工作了。”
“为什么不呢？”
他的问题似乎很无辜，但她无法摆脱这种感觉，即这远远超出单纯的好奇心。
“一段时间以来，工作上的事情一直很紧张。”
是的，很紧张。好吧，这就是你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仅仅因为你在人生的低潮期，而他碰巧长得像乔治·克鲁尼，就与你的老板勾搭时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