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荒谬

安东尼半张开嘴,表情满是理解吃力,老半天才是舔了舔嘴唇说着:“之前和老友喝酒聊起,说您最近大为不同……如今看来,还真是。”

彼得拍着他肩膀:“你这话,我倒听不懂了……我还是我,能有什么大不同的?”

安东尼口气敬佩:“属下反而觉得他们说的不对:您是有大智慧,想问题比我们这些只会上阵杀敌的人强太多!而且我现在坚信,您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听你这话,反而原主那副烂泥扶不上墙,成了隐藏实力和大智若愚了。

“殿下,其实我还有个担心——”

安东尼略是想了想,“尼古拉斯知道这么多底细,可不可能本身就跟列昂季背后的人,有秘密来往?”

彼得转瞬会意:“你的意思是,他是借着‘保护我’这个名头,来到封地上摧毁账册,甚至设局让我踏入陷阱?”

彼得轻笑,指尖摩挲着橡木桌的边缘,“所以我们需要另一把刀。”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开始奋笔疾书再以火漆封好,“让康斯坦丁连夜送去冬宫,交给列夫——记住,必须第一时间交到公主手里。”

安东尼接过信,眉头紧锁:“您信任列夫?”

“不,但我信任叶卡捷琳娜。”彼得目光锐利如冰,“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我倒下,女皇会把她怎样。”

冬宫紫罗兰厅。

自叶卡捷琳娜受洗后,女皇便下达了订婚诏书;除此之外,她还给了封号,封地,大量的金银珠宝衣料等作为赏赐;

还把彼得生母安娜的宫室翻新整修,更名为“紫罗兰厅”,一并赏给了叶卡捷琳娜居住。

此时美丽的少女双眼红肿,正忧心忡忡地对镜梳妆,贴身的侍女之一玛丽悄然进门:“公主,列夫大人给您送来的。”

梳子骤然停在金灿灿的卷发间,湛蓝的眸子审视了她一眼。

紧接着,这双如同矢车菊的眼睛停留在侍女的手上——是一捧无比艳丽的红玫瑰,颜色扎眼的花瓣凝着寒冷的冰珠,没有姑娘不爱这东西。

“是,殿下送来的?呼,还好,他没什么事。”

少女脸上顿时多了一抹飞霞,起身的同时脸上有了笑容,迫不及待地接过手捧花浅嗅,“好香呀……我听说,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大马士革还有玫瑰盛开。”

玛丽面露羡慕:“真的吗?那殿下真是有心了——”

说这话时,叶卡捷琳娜注意到埋在花中的信笺,顿时明白皇储这时候表浪漫没那么简单。

“玛丽,我好高兴啊!”

她故作开心连转了几个圈,搂着鲜花跑进卧室,“你去找个最美的花樽来,我要亲手把殿下送来的花插起来,摆在卧室里最显眼的地方!”

支走侍女,叶卡捷琳娜赶忙展开信笺,彼得凌厉的字迹跃入眼帘:

致我最亲爱的卡佳

暴风雪夜刀光剑影间,我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明媚的笑靥。

所幸,忠诚的勇士们以血肉之躯筑起屏障,护我周全。

此刻提笔,指尖仍残留着昨夜烈酒的余温,仿佛还能嗅到你发间淡淡的玫瑰香气——那是比任何良药更能抚慰我的存在。

陛下遣阿列克谢和近卫团前来封地守护,传闻副团长尼古拉斯乃是舒瓦洛夫旧部,办事妥帖必能顾好奥拉宁鲍姆的安危。

今日鲜花正艳,特奉上佳人……它多像你啊,我的卡佳:在冰霜中昂首,却比烈火更灼人。当你指尖抚过花瓣,请记住——那是我吻过的温度。

又及:列夫若敢对你献一次殷勤,我就把他发配到堪察加挖矿。

永远属于你的,彼得

“今夜我会对着北极星饮酒,愿那颗最亮的星辰正悬在紫罗兰厅的方向。”

读到页尾的留言,叶卡捷琳娜又是脸一热:“可真是的……才刚刚脱离危险,就,”

可几乎在同时,她微微打了个寒噤。

是啊,刚刚虎口脱险,他突然来信表达爱意,为什么刻意提到尼古拉斯?

彼得啊彼得,你是真的很聪明,难道已经知道,我在打听这个近卫军的副团长了么?

瓦西里带着头颅夜闯冬宫报信,引得女皇震怒——除了下令重臣彻查,又让阿列克谢,以及尼古拉斯带着百骑近卫军前去护送。

叶卡捷琳娜当时就想到应该帮着彼得查查这个副团长……毕竟封地上“长出杂草”,对她的未婚夫没半点好处。

凝视这封信,少女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是担心信落到别人手里,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吧?

她托腮沉思:看来得想想办法查他的晋升记录了。

三天后,奥拉宁鲍姆的城墙上,彼得独自伫立。

暴风雪已停,但寒意更甚。

瓦西里裹着斗篷匆匆赶来,单膝跪地。

“回来了?听说你受了冻伤,可恢复了吗?”

彼得回身虚扶了他一把,眼看他脸上大块的瘢痕,不禁蹙眉,“圣母啊,这冻疮留下的痕迹比我想象的严重……还疼吗?我房里还存着貂油膏,对瘢痕最是有效,我让人取来给你!”

听到皇储竟如此关心,瓦西里感动得无以复加,连连表态自己没事,又说道:“殿下,公主查到了!尼古拉斯今年刚满四十岁,他十五岁入伍,十七岁选入冬宫,成为近卫兵团的一员。”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递上一张乱七八糟的羊皮纸,“这人挺能干,但运气不好……从前的近卫团长排挤他,后来陛下继位,他又被卡尔夺了团长之位。”

嗯……居然是这样?

彼得什么可能都想过了,但他万没想过居然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倒霉蛋。

“而且他跟舒瓦洛夫大人关系一直很坏,什么糟糕的任务和差事都是他去办,另外,”

说到这里,猎户出身的男人竟是语塞,眼看主子有点不耐烦了才低头嚅嚅补充着,“他的妻子,跟卡尔和舒瓦洛夫都有染——”

嘶,那他这头发颜色可够乱的。

彼得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羊皮纸,指尖在尼古拉斯的名字上轻轻摩挲。

冬日的寒风卷起纸页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嘲笑这荒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