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平衡的艺术

一连三日，彼得都闷在冬宫属于自己的宫室里，一步都没有跨出房门。

尽管在称病不出，各种消息依旧毫无阻碍的，由他的心腹们一一传了进来：

因为接连事件，再加上彼得称病，他和叶卡捷琳娜的订婚仪式，被推迟到一个月以后。

女皇下令彻查后，沃伦佐夫组成了临时调查组，由多名外臣牵头，其中还包括俄罗斯的大元帅，苏沃洛夫的堂弟安德烈。

这小子彼得可听说过，他和苏沃洛夫情同手足往来密切；除了和未来的大元帅一起在伯父和父亲的严厉教导下成长，还被父亲送往法国皇家军事学院，也就是未来赫赫有名的圣西尔军校学习。

按照时间推算，他今年应该十六岁……一想到这个思维缜密的少年，再加上苏沃洛夫未来的表现，彼得认为这两个人也是一定要拉拢的对象。

“殿下，舒瓦洛夫大人又派人来了。”

正半躺在羽毛枕上思考，安东尼小心地凑上来汇报，“您还不见么？”

彼得斜睨了他一眼。

呵，要说近来最是热锅蚂蚁的，就数光头厂公舒瓦洛夫了。

从列昂季到米莉亚等等事件，都把最不利的证据指向这位曾经只手遮天，把秘密势力伸遍全俄罗斯的特务头子，居然颇有点低三下四的味道，求到自己头上来了。

要知道，因为来自异国毫无支持的关系，这倒霉蛋从来没把他这个皇储放在眼里。

“看来，舒瓦洛夫最近很焦躁啊。”

彼得对着卫队长摇头一笑，“咱们一直拒绝，是不是显得有点不礼貌啊？”

安东尼一愣：“那，殿下您需要属下安排会面吗？”

彼得却摆摆手，从床头拿过封地送来的一些文件翻看：“不！和他见面之前，我还需要确认一件事。”

稍晚些的时候，他要确定的“不确定因素”，还真的送上门来了。

当然，为了应付这个“不确定因素”，皇储殿下还做了一番“准备”。

半躺在靠枕上，额头搭着一块浸了薄荷水的湿巾，他还往脸上拍了很多粉，做出一副脸色苍白病恹恹的模样。

“殿下，您身体不适，本不该打扰您……”

沃伦佐夫站在床前，语气恭敬，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紧盯着彼得的脸，仿佛打算从他这张脸捕捉出一丝破绽。

“伯爵，您客气了。”

彼得虚弱地咳嗽两声，声音沙哑，“事关重大，我却病倒了帮不上忙……真是没想到您还亲自跑一趟，咳咳，我心里很是感激。”

看出他打算单独聊一些私密，彼得摆摆手示意安东尼带着侍女宫人们都退下。

直至房间门轻轻关上，沃伦佐夫才小心地递上一份卷宗，沉声道：“殿下，列昂季的供词已经整理完毕，他承认自己受普鲁士间谍指使，但更关键的是——”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他供出了秘密办公厅内部的一些人，包括舒瓦洛夫的心腹。”

说完这些话，他马上大义凛然补充着，“不过我是万万没想到，舒瓦洛夫的胆子这么大，他居然利用帝国的机构组织，在培养他的专属势力……不管他在意图什么，对帝国，对您和陛下，都是极大的威胁。”

这扯虎皮拉大旗的毛病，是传染还是咋的，个个跟我来这手吓唬人是吧？

真把我这个外来户当胆小鬼了。

彼得眯起眼，心中冷笑。

不过看这架势，老狐狸从我亲爱的姨妈那里获得授权，还真是想借机清洗舒瓦洛夫的势力，顺便扩大他的权力范围。

这一点如果让他做成了，总领大臣必然把手伸到内廷，并且将掌控这个庞大国家的情报机构——

确定这一点后，彼得故作惊讶地接过卷宗，翻了几页，随即皱眉：“伯爵，这些指控……是否查证过？舒瓦洛夫大人毕竟是女皇陛下的重臣，若贸然行动，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沃伦佐夫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殿下，证据确凿。况且，秘密办公厅近年来屡屡失职，女皇陛下早有不满。若能借此机会整顿，对帝国有利无害。”

听他如此油盐不进，彼得脸冷了下来，啪地合上卷宗：“沃伦佐夫，您说得有理。不过——”

他抬眸，灰蓝色的眼眸直视沃伦佐夫，“此事牵涉甚广，若处理不当，恐怕会伤及无辜。不如……先由您和阿列克谢共同审查，再呈报女皇定夺？”

沃伦佐夫脸色微变。

他本想独揽大权，但彼得这一提议，却硬生生把阿列克谢又塞了过来。

谁不知道他和女皇的关系？要跟他一块查，那岂不是……

他开始后悔找皇储商量了。

不过彼得没给他后悔的机会，继续以温和的口气传达着不容置疑：

“您德高望重是帝国的重臣；而阿列克谢作为顾问熟悉内情。由您二人合作，必能查清真相。至于最终如何处置，自然由陛下做出裁决——呵呵，当然了，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意思，具体怎么做还是您自己拿主意了。”

沃伦佐夫沉默片刻，终于躬身：“殿下考虑周全，老臣遵命。”

待沃伦佐夫离开，彼得扯下额头的湿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安东尼从暗处走出，低声道：“殿下，沃伦佐夫显然不甘心。”

彼得漫不经心地倒了杯酒：“他当然不甘心。但这样一来，他做任何事，都得受到阿列克谢的牵制。而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

最高明的棋手，绝不让任何一颗棋子独大。

“对了，列夫的伤养的怎么样了？”

彼得双手一撑坐起身来，“我那美丽的未婚妻身边，没人保护可不成——你看看米莉亚不就出事了么？乖乖，可把我吓坏了。要是受袭的是卡佳，那我可真是受不了了！”

往奥拉宁鲍姆传出消息后，列夫次日一早便奔赴冬宫面见彼得。

可刚一进宫，他便听说了舒瓦洛夫的事：尽管眼下他依然是秘密办公厅的首脑，但大树将倾的局面，让所有人对他像瘟疫般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