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鼓声震山河

黎明前的赤水河谷笼罩在淡蓝色的雾气中。阿洛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月漓在河边用某种紫色粉末画着复杂的图案。石布靠在一块岩石上,脸色苍白如纸,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大腿根部。

“再坚持一会儿。“阿洛递给他一竹筒山泉水,“月漓说太阳完全升起前我们必须进入千瀑崖。“

石布勉强喝了一口,琥珀色的眼睛布满血丝:“那姑娘可信吗?她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阿洛望向正在河边做准备的月漓。晨光中,她紫罗兰色的眼睛似乎泛着微光,腰间铜铃随着动作发出清脆声响。昨晚她展示的那张古老羊皮地图上,标注着只有鼓藏师后裔才知道的秘密通道。

“她认识我奶奶。“阿洛低声说,“而且她的铜铃...“

话未说完,月漓已经走了过来:“准备好了吗?路会很难走。“她递给每人一片紫色花瓣,“含在舌下,能帮助你们适应千瀑崖里的'异常'。“

阿洛将花瓣放入口中,顿时一股清凉感从舌尖蔓延到全身,眼前的景象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月漓满意地点点头,指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崖:“千瀑崖得名于它上千条瀑布,但今天你们会看到不一样的景象。“

三人沿着赤水河向北行进。随着海拔升高,植被逐渐稀疏,空气中弥漫着水雾的气息。转过一个山坳,阿洛猛地停住脚步——

前方百米高的悬崖上,数以千计的瀑布如银练垂挂,但诡异的是,这些水全部在向上流动!水流违反常理地逆着重力方向,从崖底的水潭向崖顶倒灌,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这...怎么可能?“石布瞪大眼睛。

月漓的嘴角微微上扬:“在千瀑崖,常识会让你迷失方向。跟紧我,别碰那些水。“

她带领两人沿着崖壁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径前进。阿洛注意到某些岩石表面刻着与银铃铛上相似的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走到半山腰时,月漓突然停下,指向一条不起眼的小瀑布:“从这里进去。“

阿洛这才发现,这条看似普通的水帘后面隐藏着一个洞口。更神奇的是,当靠近时,向上流动的水竟然自动分开,形成一道拱门!

“抓紧时间。“月漓率先踏入水帘。阿洛和石布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水帘后的通道起初狭窄潮湿,但越往里走空间越大。岩壁上生长着发光的苔藓,将隧道映照成梦幻的蓝绿色。走了约莫半小时,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出现在眼前。

洞窟中央是一个倒悬的湖泊,湖水违反重力地“挂“在穹顶上,形成无数晶莹的水珠,却一滴也不落下。四周石壁上布满古老的壁画,比阿洛之前在那个秘密石室看到的更加精美完整。

“这是...“阿洛走近壁画,手指不自觉地触碰那些色彩依然鲜艳的图案。

月漓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太阳神鼓的完整故事。“

第一幅壁画展示了一个祥和的世界:苗族先民在阳光下耕作,孩童与动物嬉戏,十二面大小不一的鼓摆放在村寨中央。第二幅则画着天空突然裂开,一股黑色雾气倾泻而下,所到之处草木枯萎、动物发狂。第三幅最为复杂——一位头戴太阳冠的鼓藏师站在赤水河边,手持一面巨大的鼓,周围十二个穿着不同服饰的人手持各种器物,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

“三百年前,'黑雾'第一次降临。“月漓轻声解释,“它不是普通的雾气,而是一种有意识的黑暗力量,能腐蚀生灵的心智。我的先祖——最后一位大鼓藏师——召集十二寨的鼓手,用太阳神鼓的力量将它封印在千瀑崖下。“

石布一瘸一拐地走近壁画,指着其中一个人物腰间的铜牌:“这是我们彝族的圣物!“

月漓点头:“十二寨每族都贡献了一件与鼓相关的圣器,共同组成封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各族渐渐忘记了这段历史,圣器也流落四方。“她看向阿洛胸前的银铃铛,“只有鼓藏师家族的传承之物从未丢失,直到...“

“直到我奶奶去世,把铃铛交给了我。“阿洛接上她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赤水河逆流、杜鹃花反常开放,是因为封印松动了?“

月漓的紫眼睛闪过一丝忧虑:“不只是松动。山魈偷走铜牌不是偶然,是'黑雾'在寻找突破口。它控制了那只山魈,想集齐十二圣器打破封印。“

正说着,石布突然痛苦地弯下腰,右腿上的黑色纹路如蛛网般扩散。月漓迅速扶住他:“没时间了,我们必须先找到龙血藤,否则他撑不过中午。“

她带领两人穿过倒悬湖下方的空间。阿洛惊讶地发现,在这里走路几乎不需要用力,轻轻一跃就能飘出好几米,仿佛重力减弱了大半。月漓解释说这是千瀑崖内部的“异常“之一。

“前面就是'考验之路'。“月漓指向洞窟尽头一条狭窄的通道,“鼓藏师设下的最后屏障。“

通道入口处立着两块石碑,上面刻着古老的苗文。阿洛不自觉地念出声:“'唯纯净之心,可闻鼓声'...“

月漓惊讶地看着他:“你懂古苗文?“

“我...不知道。“阿洛自己也感到困惑,“这些字突然就在我脑海里有了意义。“

石布虚弱地插话:“又是你的'天耳'能力?“

没等阿洛回答,地面突然轻微震动起来。月漓脸色骤变:“不好,'黑雾'感知到我们了!快进去!“

三人冲进通道,眼前的景象让阿洛倒吸一口凉气——通道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路,而是一系列悬浮在半空中的石阶,每个石阶都在缓慢移动,时上时下,毫无规律可言。更可怕的是,石阶下方是无底深渊,黑暗中隐约传来某种黏稠的蠕动声。

“跟紧我的脚步!“月漓毫不犹豫地踏上第一块石阶。阿洛扶着石布紧随其后。

起初还算顺利,三人像跳舞一样在移动的石阶间跳跃前进。但走到一半时,阿洛突然感到背后一凉——他的影子竟然自己站了起来,变成漆黑的人形挡在面前!

“小心影子!“月漓大喊,但为时已晚。阿洛的影子伸出黑色利爪向他袭来,与此同时,石布和月漓的影子也纷纷“活“了过来,发起攻击。

阿洛狼狈地躲闪着,险些跌入深渊。千钧一发之际,他胸前的银铃铛突然发出耀眼的金光,照在影子上。影子发出无声的尖叫,瞬间缩回地面,但仍在脚下不停扭动,试图绊倒他。

“这是鼓藏师的考验!“月漓一边与自己的影子搏斗一边喊,“它们会模仿我们的一举一动,必须用意志力控制!“

阿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停下所有动作,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祖母教他的古歌谣。奇妙的是,当他完全静下来时,影子也停止了攻击,慢慢恢复成普通影子模样。

“石布,别反抗!“阿洛喊道,“让心静下来!“

彝族少年已经退到石阶边缘,险象环生。听到阿洛的喊声,他咬紧牙关,强忍疼痛停止挣扎。几秒钟后,三个影子都恢复了正常。

“做得好。“月漓长舒一口气,“最后一段路了,千万别往下看。“

剩下的路程虽然惊险,但再没出现异常。穿过最后一块石阶,三人来到一个半圆形的平台上。平台中央生长着一株奇特的植物——通体血红,藤蔓蜿蜒如龙,正是传说中的龙血藤。

月漓迅速割下一段藤蔓,挤出红色汁液滴在石布的伤口上。汁液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滋滋“声,黑色纹路如退潮般迅速消失。石布长出一口气,脸色立刻好转了许多。

“谢谢。“他真诚地对月漓说。

月漓只是点点头,指向平台后方的一扇石门:“神鼓就在那后面。但...“

她的话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整个洞窟摇晃起来,碎石从顶部掉落。更可怕的是,一股粘稠如沥青的黑色物质从深渊中涌出,沿着石壁向上蔓延。

“'黑雾'突破了最后防线!“月漓脸色煞白,“它感知到我们接近神鼓了!“

阿洛冲向石门,发现上面有十二个形状各异的凹槽,其中一个正与他银铃铛的底部完全吻合。他迅速解下铃铛按进凹槽,铃铛立刻牢牢吸附在上面。

“需要十二圣器才能开门?“石布绝望地问,“我们只有铃铛和铜牌!“

月漓却露出决然的表情:“不,还有这个。“她取下腰间的铜铃,按进另一个凹槽,“鼓藏师家族保管着三件钥匙,其他的...只能赌一把了。“

就在“黑雾“即将淹没平台的瞬间,石门上的十二个凹槽突然自行亮起九个,组成一个完整的太阳图案。石门轰然开启,一道金光迸射而出,暂时逼退了蔓延的“黑雾“。

“快进去!“月漓推着两人冲进石门。

门后是一个圆形的洞窟,四壁刻满星辰图案。洞窟正中央的石台上,静静躺着一面直径约两米的巨鼓——鼓身木质呈暗红色,鼓面洁白如雪,中央绘着与阿洛铃铛上一模一样的太阳纹路。

“太阳神鼓...“阿洛敬畏地轻声道。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从顶部裂缝中窜出——正是那只山魈!它浑身伤痕累累,但动作依然敏捷,直扑向神鼓。更可怕的是,它脖子上挂的铜牌正散发着不祥的黑光,与涌动的“黑雾“遥相呼应。

“它想破坏神鼓!“月漓张弓搭箭,但山魈灵活地避开,一把抓住铜牌狠狠砸向鼓面。

“不!“阿洛扑上前去,却为时已晚。铜牌撞击鼓面的瞬间,一道黑色闪电迸发,整个洞窟剧烈震动起来。山魈发出胜利的嚎叫,但叫声突然戛然而止——铜牌并没有损坏鼓面,反而牢牢吸附在上面,与鼓面的太阳纹完美契合!

月漓恍然大悟:“铜牌本来就是神鼓的一部分!“

仿佛回应她的话,神鼓开始自行发出微弱的金光。阿洛福至心灵,冲上前将银铃铛按在鼓边的一个小凹槽里。月漓也迅速取下铜铃安置在对应位置。

“还差一个激活点!“月漓焦急地环顾四周。

石布突然拔出腰刀:“用这个!“他的刀柄上镶嵌着一块绿松石,形状与鼓面上一个空缺完全一致。

当绿松石嵌入鼓面的瞬间,太阳神鼓爆发出耀眼的金光,整个鼓面上的纹路如血管般亮起。阿洛耳边响起震天动地的鼓声,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回荡。

“敲响它!“月漓将一个雕刻精美的鼓槌递给阿洛,“只有'天耳'能唤醒神鼓真正的力量!“

阿洛深吸一口气,举起鼓槌。第一下,鼓声如春雷震动,金光如涟漪扩散,所到之处“黑雾“如雪遇沸水般消融。山魈痛苦地嚎叫着,身上的黑色气息被剥离,最终变成一只普通的猿猴,惊恐地逃入阴影中。

第二下,鼓声如万马奔腾,洞窟顶部裂开,阳光如金柱倾泻而下。阿洛看到鼓面上浮现出十二个虚影——那是三百年前参与封印仪式的十二族代表,他们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

第三下,鼓声如龙吟九天,整座千瀑崖的瀑布恢复正常流向,千万条水练从高空坠落,在阳光下形成壮丽的彩虹。赤水河的逆流也随之停止,河水重新向东奔涌。

当最后一声鼓声余韵消散,洞窟恢复了平静。阳光透过顶部裂缝洒落,照在三张年轻的脸庞上。阿洛手中的鼓槌化作金沙从指间流走,神鼓恢复了古朴的模样,但鼓面上的太阳纹路依然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结束了?“石布不可置信地问。

月漓微笑着摇头:“不,是新的开始。'黑雾'只是暂时退去,太阳神鼓需要新的鼓藏师和十二守护者。“她看向阿洛,“你祖母把铃铛传给你不是偶然。“

阿洛抚摸着神鼓,感受到一种奇特的脉动,仿佛鼓中有一颗巨大的心脏在跳动。他耳边又响起了那个苍老的声音:“三百年的等待没有白费,'天耳'终于归来...“

洞窟外,赤水河奔腾不息,两岸的杜鹃花恢复了正常的红色。乌蒙山顶,一片朝霞如火焰燃烧,照亮了整个西南山区。在某个遥远的苗寨,一位老人抬头望天,欣慰地低语:“鼓声终于再次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