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雷纹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我甩出墨斗线缠住震位梁柱,黑狗血浸染的线绳在虫群中烧出焦痕。

张思朔趁机将犀角符拍向乾位,火光中浮现父亲模糊的虚影——

他正用烟杆在塔砖上刻符,左肩伤疤渗出的血珠坠地成卦。

"哥,看血卦走向!"张思朔剑尖引着火光游移,"离火焚煞,需借东南风!"

水生突然闷哼一声。

他左臂不知何时缠上缕红丝,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他奶奶的,这红线会吸血!"

他抄起工兵铲斩断红丝,断口处喷出腥臭的绿浆。

赵绾绾撕开他衣袖,银针封住臂上要穴:"是'血线痋',雌雄同体——斩雄留雌,否则会再生!"她突然扯下道袍掷向半空,雄黄粉在符火中炸成青雾。

虫群在雾中乱窜,我趁机劈开坤位地砖。

地下水脉的轰鸣声里,九根青铜钉呈北斗状排列,钉身缠着的红绳已褪成暗褐色——正是我幼时系在桃木剑上的剑穗!

"坎三震七,错位而击。"张思朔抹了把额角的血,桃木剑在钉阵中游走如龙。

每根铜钉被挑起时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钉孔里涌出胶状的痋卵。

赵绾绾突然拽着我扑向塔心:"公子,梁上有暗格!"

横梁裂缝里塞着团发黑的棉花,那是我七岁换牙时掉的乳牙。

父亲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晦娃子,梁上乾坤大——"

乳牙嵌入暗格的刹那,整座镇龙塔剧烈震颤。

三百块塔砖自动移位,拼出幅黄河水脉图。图中漩涡中心插着枚青铜钉,钉帽刻着天师府初代掌教的云雷纹。

"是龙骨钉!"水生一铲劈开壁画,碎石簌簌落下。

暗格深处躺着具青铜棺,棺盖上用算珠摆出鸡兔同笼的题目——笼中数字"二十三"正滴着新鲜的血液。

赵绾绾的罗盘突然指向我掌心:"公子,伤口......"

桃木剑残片不知何时割破了手掌,血珠顺着卦象纹路渗入棺缝。

棺内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父亲沙哑的咳嗽混着算珠相撞的脆响,在塔内久久回荡。

青铜棺椁的齿轮声渐歇,塔内重归死寂。

赵绾绾的银针在棺缝间游走,针尖挑起一缕暗红丝线:"公子,这线是用尸蚕丝混着黑狗血浸的,专克痋虫。"

她指尖轻捻丝线,青烟腾起处浮现出细密的卦纹,"坎位有煞,需借水生木。"

水生抡起工兵铲抵住棺盖缝隙,古铜色的肌肉虬结:"他奶奶的,这棺材板比城门还沉!小晦哥,要不要上雷符?"

"不可。"张思朔的桃木剑点在棺头饕餮纹上,"青铜遇雷火会引动地脉阴气——哥,你看这纹路走向,像不像《鲁班经》里的'九宫锁'?"

我并指抚过棺面凸起的云雷纹,冰凉的触感中暗藏玄机。

纹路在坤位突然转折,形成个残缺的北斗阵——缺的正是代表极阳之物的天枢星位。

"取七枚五帝钱压住七星孔。"

我从腰间褡裢摸出铜钱,余光瞥见赵绾绾颈后的衔尾蛇纹在暗处泛着微光,"绾绾,震位三寸可有异样?"

她俯身用罗盘测位,鬓角碎发扫过青铜棺:"地气在此处凝滞,怕是藏着......"

话音未落,棺底突然射出三支青铜箭,擦着她耳畔钉入石壁。

箭尾系着的黄符无风自燃,露出底下衔尾蛇图腾。

张思朔剑锋劈开第二波箭雨:"坎离易位!这机关会随阴阳变化转向!"

水生趁机将铲刃卡进棺缝,忽然"咦"了一声:"棺盖里头刻着算盘口诀!"

他抹去铜锈,露出"一退六二五"的朱砂字迹,"这不是怀义叔教你的珠算诀么?"

记忆如电光划过。七岁生辰那日,父亲握着我的手指拨弄算珠:"晦娃子,算盘要打七遍才准,就像雷法讲究个周天循环。"

我并指按向棺面算纹,雷纹顺经脉游走。

当第七道雷光没入棺椁时,三百颗青铜算珠从棺内迸出,在空中拼出黄河水脉图——图中九个漩涡中心各嵌着枚血色铜钉。

"九龙镇煞局。"赵绾绾的银针在虚空中勾连水脉,"公子,这九枚'伪钉'护着真钉,需破八卦阵眼才能显形。"

暗河的水声忽然变得清晰,塔基开始缓缓下沉。

张思朔剑尖引着犀角火掠过壁画,焦痕显露出新的卦象:"哥,乾位对应塔顶葫芦,那里怕是藏着阵枢!"

攀上残破的塔檐时,月光正照在青铜葫芦的裂口处。

葫芦内壁刻满《连山易》爻辞,中央凹槽卡着半块龟甲——正是青羊宫地窖缺失的那片!

"坎水润下,离火上炎......"我咬破指尖在龟甲画出倒悬八卦,血珠渗入爻辞缝隙的刹那,

整座镇龙塔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九道水柱从河面冲天而起,每道水柱顶端都浮着具青铜棺。

赵绾绾突然拽住我手腕:"公子细看水纹!"

月光下的浪涛间,三百条痋虫凝聚成衔尾蛇虚影。

蛇首含着枚青铜钉,钉身缠绕的雷纹与斩蛟剑共鸣不止——那才是真正的龙骨钉!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我纵身跃向最近的青铜棺,墨斗线在浪尖织成血网。

痋虫在雷光中嘶鸣溃散,却又在下一波浪头重组。

水生一铲劈开棺盖,腐臭的尸气中飞出群血蝠:"小晦哥,棺材里是空......哎呦!"

他突然踉跄跪地,裤腿被棺底窜出的红丝缠住。

"别动!"赵绾绾的金针贴着红丝根部切入,挑出条三寸长的透明痋虫,"是子母连心痋,母虫在三十丈外的主棺里!"

张思朔的桃木剑突然指向河心:"哥,看水底!"

浑浊的河水中隐约可见九条青铜链,链头拴着具玄铁椁。

椁面饕餮纹的瞳孔处,赫然插着枚泛着金光的铜钉——钉帽云雷纹间嵌着粒算珠,正是我七岁时弄丢的那颗!

"二十三颗珠,二十三道劫。"赵绾绾忽然轻声呢喃,罗盘指针在煞气中疯狂旋转,"公子,要取钉需先断九龙链。"

暗流突然变得湍急,三百具浮棺在水面碰撞出闷响。

我并指抹过剑脊,白虎煞在浪尖凝成猛虎虚影。

当第一道锁链崩断时,河底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二十三年光阴在雷纹中重叠,而这一次,我要斩断的不只是铁链。

暗河的水流裹着腥膻气灌进鼻腔,我攥紧缠在腕间的墨斗线,线绳另一头系着水生的腰。

他举着防水手电在前方探路,光束切开浑浊的河水,照见玄铁椁表面密密麻麻的痋虫卵。

"这铁疙瘩少说千斤重。"水生的声音通过铜铃铛传来,闷得像隔了层棉被,"棺缝里淌出来的黑水,看着比老陈醋还稠!"

张思朔的桃木剑在水流中划出符咒,剑穗上的五帝钱泛起微光:"哥,椁面饕餮纹的獠牙是活动的,像某种机括。"

她指尖抚过青铜兽首,忽然触电般缩回手,"牙槽里有倒刺!"

赵绾绾游近椁尾,发丝如水草般飘散。

她掏出个瓷瓶往铁链锈蚀处倾倒,青烟腾起时露出底下暗刻的卦象:"公子,这九条锁龙链对应洛书九宫,需按'戴九履一'的顺序斩断。"

我摸向腰间牛皮囊,取出老天师临行前给的青铜罗盘。

盘面磁针在煞气中乱颤,最终定在"坎"位。三百年前的天师府密文在脑海中浮现:"坎宫藏煞,非雷火不可破。"

"水生,震位第三条链!"我甩出墨斗线缠住铁链,黑狗血浸染的棉线瞬间绷直。

张思朔的桃木剑紧随其后刺入链环缺口,雷纹顺着剑身灌入水底淤泥,炸开团青紫色电光。

铁链"咔嚓"断裂的刹那,玄铁椁突然倾斜。

椁盖缝隙喷出股黑雾,雾中凝聚成个佝偻人影——分明是父亲拄着烟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