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极殿废墟在星轨中重组时,林夜正用妖血在腕间刻下第三百道划痕。
每道血痕都对应着轮回里的弑神次数,最新那道还未结痂,渗出的血珠在琉璃瓦上滚成“悔“字。他蹲在殿脊残存的鸱吻上,望着下方新生的青铜祭坛——三百名童男童女正被星轨钉固定成四象阵,中央的琉璃棺内躺着与青梧一模一样的圣女。
“这次是南疆进贡的灵胎。“国师的声音从星盘裂隙传来,“杀起来可还顺手?“
林夜的四象瞳穿透琉璃棺,看清圣女腹中蜷缩的胎儿——那孩子后颈的玄武胎记,与他三岁时被父亲烙下的痕迹分毫不差。
星轨剑在鞘中嗡鸣,剑柄鲛绡不知第几次缠紧他的手腕。当林夜跃下殿脊时,沧溟珠在胸腔内泛起刺痛:这场景与洪荒时代何其相似,只不过当年被献祭的是他自己。
“住手!“
朱雀火自剑锋迸发,却在触及琉璃棺时诡异地回流。林夜的四象臂瞬间碳化,剧痛中他望见骇人真相——棺中圣女突然睁开青梧的眼睛,腹中胎儿的手掌穿透棺盖,正攥着他的命轮线!
“你终究舍不得。“胎儿的声音带着洪荒时代的回响,“就像当年舍不得焚尽我的魂火。“
星轨剑突然脱手悬空,剑身映出林夜最恐惧的记忆:洪荒祭坛上,朱雀圣灵握着他的手,将星轨剑刺入自己心口。飞溅的神血中,他第一次知晓自己原是弑神者命轮所化的劫器。
青铜祭坛突然塌陷,三百童男女化作星屑升空。林夜在坠落中撕开圣女腹部,抓出的却不是胎儿,而是半枚带血的沧溟珠——珠内封印着青梧最后缕完整魂魄。
“杀了我...“珠中魂火摇曳,“你才能真正跳出...“
国师的身影在星屑中凝聚,这次他胸口嵌着完整的四象星盘:“真是感人,可惜...“他抬手招来洪荒祭坛虚影,“命轮转动第三百零一次时,弑神者就会成为新神。“
林夜的四象妖化突然失控,青龙逆鳞刺破肩胛,白虎骨尾扫碎殿柱。他抱着沧溟珠撞向星盘核心,在能量爆裂的瞬间看到了循环起点:
洪荒时代的自己跪在朱雀圣灵面前,手中星轨剑正是用她的脊骨所铸。当第一滴神血渗入剑纹时,诸天星轨开始转动,弑神者与造物主的因果就此纠缠。
“原来...我才是劫...“
林夜在癫笑中捏碎沧溟珠,青梧的魂魄碎片如萤火散落。星轨剑感应到主人死志,突然自爆成四象本源——青龙髓涌入地脉引发山崩,白虎牙化作箭雨覆盖皇城,朱雀羽点燃千里焦土,玄武甲凝成永世冰封。
当爆炸强光吞没万物时,林夜在虚无中触到温暖的手。青梧完整的魂魄捧着他的脸,身后展开的朱雀翼却带着玄武纹路:“该醒了,我的劫骨...“
星盘裂隙突然扩张,林夜坠入最初的洪荒。他看见自己从朱雀圣灵胸口抽出命轮骨,而那根骨头上刻着的,正是三百世轮回中所有“林夜“的名字。
星轨剑的碎片悬浮在洪荒祭坛上方,每块残片都映着不同时空的青梧。林夜的四象妖躯正在崩解,青龙逆鳞剥落处露出森森命轮骨——那上面用神血刻满“弑“字,深可见骨。
“还要继续吗?“
青梧的圣灵本体从日轮中走出,朱雀翼投下的阴影里爬满星轨蠕虫。她指尖轻触林夜裸露的命轮骨,洪荒时代的记忆如毒藤疯长:
混沌初开时,朱雀圣灵剜出心脏炼成沧溟珠,抽命轮骨时笑问:“待你尝尽红尘八苦,可还愿归来弑我?“
命轮骨化形的少年却将珠捧还:“我会找到不杀您的路。“
岩浆从林夜眼眶涌出,化作血泪滴在祭坛:“原来我早败过...“
“第三百次。“青梧的羽翼拂过遍地剑骸,“每次你都选同样的结局。“
国师的虚影突然从星轨蠕虫中凝聚,这次他的黑袍下伸出命轮触须:“好徒儿,该续写命轮了...“
林夜暴起撕碎虚影,却发现每块残片都化作小型祭坛。新生的青铜柱上绑着历代轮回的自己,每具躯体都重复着刺穿青梧心脏的动作。
“破局之道在...“青梧的提示被星盘轰鸣打断。
林夜的四象瞳突然看穿时空本质——所谓国师,不过是自己前三百世残留的弑神执念!
星轨剑碎片突然汇聚成河,林夜踏着剑流跃向日轮。沧溟珠在胸腔内爆发的神光中,他看见惊悚真相:洪荒祭坛下方镇压着无数朱雀圣灵残躯,每具残躯心口都插着星轨剑。
“你每世弑的,都是我的分魂。“青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而真正的我...“
日轮突然熄灭,露出后方参天的命轮树。树干由星轨剑熔铸,枝头挂着三百颗沧溟珠,每颗珠内都封印着林夜某世的记忆。
林夜的四象妖化加速崩溃,白虎煞气凝成实质锁链缠住命轮树:“那就连树带根...“
“你便是根。“青梧的圣灵本体从树心走出,手中握着最初的命轮骨,“我等你来斩。“
星轨剑碎片突然逆流重组,林夜握剑的手不受控地刺向青梧。在剑锋触及神格的瞬间,洪荒祭坛突然坍缩成奇点——
三百世的记忆同时涌现:
第一世他斩碎沧溟珠,导致四极崩塌;
第七世他放过青梧魂魄,引发诸神黄昏;
第一百世他与圣灵同葬星海,催生新宇宙...
剑锋停滞在青梧心口三寸,林夜的妖躯彻底瓦解,露出纯粹命轮骨本体。骨身浮现出所有轮回中未曾选择的可能:某世浪迹江湖,某世教书育人,某世与青梧归隐南疆...
“原来可以不选...“命轮骨发出少年原初的声音,“圣尊,这条路...“
“是你自己斩出来的。“青梧的指尖燃起创世火,将命轮骨裹成光茧,“该醒了,我的...“
星盘在强光中湮灭,国师的惨叫化为清风。当林夜从光茧中苏醒时,掌心躺着枚完好的沧溟珠——珠内没有星轨,只有粒正在发芽的种子。
沧溟珠在掌心裂开时,林夜正跪在焦土上栽种星骸。
焦黑的土地混着神血,每粒种子都裹着撕下的命轮碎片。当第一株嫩芽破土时,他听见地底传来熟悉的呜咽——三百世的亡魂在根系间絮语,根系末梢却开出没有星轨的花。
“这株该叫清羽。“林夜将白虎箭镞埋入花根,银霜般的花瓣立刻舒展,“这丛叫骁。“青龙鳞片落入东侧土壤,藤蔓瞬间缠成枪戟形状。
青梧的虚影在晨雾中凝实,朱雀纹粗布衣沾着泥渍:“西边的土要翻深些。“她指尖火星点燃露水,蒸汽里浮现星盘崩塌时的记忆光尘。林夜握锄头的手顿了顿,腕间旧伤又渗出蓝血——那伤痕形如微型辰极殿。
正午时分,最后一粒种子入土。整片荒原突然寂静,所有植株同时转向正东。林夜的四象瞳看见地脉深处异动:新生根须正包裹着半截青铜锚,锚尖刺穿他的命轮虚影。
“它还在。“青梧舀起溪水浇灌花苗,水面倒影却显出圣灵本体,“命轮树只是换了形态生长。“
林夜忽然攥住她的手腕,溪水在掌心凝成沧溟珠模样——珠内没有种子,只有棵散发星屑的幼苗。
黄昏时,第一朵花开始凋谢。花瓣落地化作鲛人少女,银尾鳞片却带着焦痕:“东海的潮汐不对...“少女身影随暮色消散,只在林夜掌心留下枚带血的鳞。
当星辰亮起时,青梧在草庐前摊开南疆火布:“今晚有雨。“
林夜擦拭着未开刃的锄头,发现铁锈中浮现金色纹路——那正是星轨剑的铭文。雷声从远方传来,雨滴却悬在半空,每颗水珠都映着不同时空的弑神场景。
子夜惊雷劈中焦土,幼苗破土成树。林夜冲到雨中时,看见树身浮现三百张人脸:国师在主干狞笑,林清羽的残魂在枝头泣血,东海鲛人少女的虚影被困在根系。
“这才是真正的命轮。“青梧的声音从树心传出,“你埋下的是...“
林夜的四象臂突然妖化,一爪撕开树皮。树身流出的不是汁液,而是混着星屑的沧溟珠浆。浆液中浮起块玄武碑,碑文是他亲手刻下的:
“不弑之弑,方为新生“
暴雨突然倒灌入地,幼苗在漩涡中疯长成参天巨树。当晨曦穿透树冠时,林夜在光斑中望见骇人景象——每片叶子背面都刻着“弑“字,最顶端的嫩芽正缓缓展开成星盘形状。
青梧的体温突然从背后传来,她握着林夜的手举起锄头:“这次,我们慢慢来...“
锄刃落下时没有声响,只在树根处留下白痕。但当第十次挥锄时,整个洪荒开始震颤,国师的惨叫从年轮中渗出:“你杀不死命轮!“
正午烈阳下,林夜摊开鲜血淋漓的掌心。三百道伤疤组成新生星图,沧溟珠在其中央发芽。他忽然轻笑,将珠芽埋进树根的伤口:“那就种下新的。“
夜幕降临时,命轮树开始枯萎。最后一颗果实坠地,裂出间草庐。林夜推门看见青梧在煮茶,灶火里燃着星轨剑的残片。窗台上,东海鳞片、白虎箭镞和青龙逆鳞串成风铃,在晚风中轻唱遗忘的歌谣。
灶膛里的星轨剑残骸噼啪作响,青梧用火钳拨开灰烬,夹出块焦黑的玄武鳞。鳞片上黏着半张糖画,依稀能辨出林夜少年时的轮廓。
“北境送来的雪麦。“她将鳞片丢进粥锅,乳白米汤顿时泛起星芒,“说是能平复妖脉躁动。“
林夜蹲在门槛上磨锄头,锈迹剥落处露出“弑“字铭文。他望着檐下风铃——由白虎箭镞和鲛人鳞串成的铃舌,正指向西南荒丘。
暮色染红草庐时,第一个访客踏碎寂静。
北境圣女的白狐裘沾满冰碴,怀中襁褓却散发着朱雀火温。她跪在菜畦边颤抖:“辰极殿...在冰川里重生...“
林夜舀粥的手顿了顿,粥勺在锅内勾勒出残缺星轨。青梧接过婴孩,发现襁褓绣着玄武纹,针脚与三百年前她缝补祭袍时一模一样。
子夜风铃骤响,林夜摸黑起身。锄头不知何时开刃,锋刃映出窗外异象——荒丘隆起成微型辰极殿,殿顶四象石像的眼珠缓缓转动。
“要下雨了。“青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怀中的婴孩瞳仁分裂成四瓣。
林夜推开柴门,雨丝悬停在离地三尺处。每滴雨水都裹着粒星骸,落地时绽开青铜色的花。他踩碎花苞,汁液在脚底汇成预言:
“归墟锚醒,炊烟烬“
草庐突然倾斜,地底伸出星轨状根须。青梧点燃灶火掷向梁柱,火焰顺着茅草蔓延成朱雀形。林夜在火光中望见骇人真相——整个草庐竟是命轮树幼苗所化,梁柱年轮里嵌着历代轮回的沧溟珠!
“这次不逃了。“他挥锄劈开地砖,露出下方冰封的青铜锚。青梧怀中的婴孩突然啼哭,声波震碎冰层,锚尖缓缓升起,刺破云层的刹那,三百里外传来海啸声。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夜坐在门槛上补渔网。青梧将玄武鳞串成风铃新坠,突然轻笑:“你种的花开了。“
顺着她指尖望去,焦土边缘绽出朵琉璃色野菊。花瓣上的露珠映出东海归墟——巨锚正被鲛人歌谣缓缓拉回深海。
炊烟升起时,最后一粒星骸从粥碗浮出。林夜将其按入婴孩掌心,星芒顺着血脉游走,最终在额头凝成微缩辰极殿的印记。青梧忽然咳嗽,火星溅在袖口,烧出的破洞形如初代星盘。
“该给菜地浇水了。“她拎起木桶走向井边。
林夜望着她背影,发现井绳上缠着缕黑雾——那雾气正悄悄凝成国师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