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来活了

刘灞桥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继续抛出自己的疑虑:“还有那个‘蝎子’组织,咱们在金陵虽然算是给了他们当头一棒,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肯定还有不少漏网之鱼,之前白玲兰那条线挖出来的东西,我看也未必就是全部的底细。”

“王康年和张启明那两个关键人物那边……”刘灞桥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又追问了一句。

顾佳影端起面前那杯冒着热气的茶,用杯盖轻轻拨了拨浮在上面的茶叶,又将升腾起来的白雾轻轻吹散。

刘灞桥看着她这一连串不疾不徐的动作,心里暗自琢磨,顾长官这是在整理思绪,还是在权衡着什么不便明说的东西。

“他们交代了,”顾佳影终于开口:“交代了如何利用恒源商行这个幌子,以及军方后勤部的职权便利,长期与日本特务机关‘蝎子’组织暗中勾结,沆瀣一气,进行军用物资的走私、倒卖,并且为日本方面提供渠道,漂白那些见不得光的银钱的全部犯罪事实。”

刘灞桥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被重锤猛地擂了一下,嗡的一声巨响,果然是“蝎子”!

他之前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血淋淋的证实!

他娘的,这已经不单单是贪腐那么简单了,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资敌通敌!

是把刀子递到敌人手里,让他们来捅自己弟兄的心窝子!

他心里翻江倒海地骂着,狗日的,国家都快被这帮内外勾结的蛀虫给啃噬得千疮百孔了,这帮丧尽天良的孙子,竟然还在大发国难财,还在跟日本人勾勾搭搭,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他恨不得立刻把那些王八蛋都揪出来千刀万剐,但脸上却依旧竭力维持着平静,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

“这帮狗日的!”龙晓云那火爆性子却是半点也藏不住:“国难当头,他们竟然敢干这种猪狗不如的事!那个张启明,平时装得人五人六的,没想到骨子里是这么个卑鄙无耻、人面兽心的东西!”

刘灞桥看着龙晓云那张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听着他那毫不掩饰的怒骂,心里头也跟着涌起了一股寒意。

这寒意并非来自冬日清晨的低温,而是源于这桩案件背后所牵扯的黑暗与凶险。

那些被自己和第九队这次行动触动了核心利益,打断了财路,甚至可能因此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人,他们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这个始作俑者吗?

答案不言而喻。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顾佳影说出的那句提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一刻,那笔刚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丰厚奖金,还有那个让他颇为得意的副队长位置,仿佛一下子都变得不那么香甜诱人了,反而更像是一道道催人性命的符咒,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表面上的好日子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但伴随这份“好运”而来的,必然是更加汹涌澎湃、也更加难以预测的惊涛骇浪。

“没错,灞桥。最近这段时间,你出门在外务必多留个心眼,多观察观察周围,一旦感觉有任何不对劲的苗头,就赶紧撤,千万别犹豫,保命要紧。”

刘灞桥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那份力量和龙晓云话语里的真诚,心里不禁一暖,龙哥这番话,可不是官面文章,而是真正发自肺腑的兄弟情谊。

“戴老板和毛主任那边,对这个案子都表示了高度重视,”顾佳影的声音适时地补充了进来:“但是,你们也清楚,这个案子牵扯的范围实在太广,水也太深。”

“很多事情,都不能摆在明面上来处理,后续,很可能会有其他更高级别的部门介入调查。你们第九队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得非常出色了,剩下的事情,自有上面的人去接手处理。”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宽慰他们,像是在给他们吃定心丸。

但刘灞桥却敏锐地从她那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弦外之音——别以为抓了几个关键人物,这事儿就算完了,后续因此而起的风波,只怕还大着呢……

而且,有些事不是他们能管的,或者说,不是他们这个层面能管的。

这说明案子后续的处理会非常复杂,甚至可能不了了之,或者牵扯出更大的势力。

刘灞桥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多谢顾长官、龙哥提醒,我记住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像是刚爬上了一座冰山,看到了冰山一角下的巨大阴影。

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仅要防着明面上的敌人,更要小心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

这乱世,想安生过日子,真他娘的不容易。

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拜年的客套话,刘灞桥便起身告辞。

走出顾佳影的公寓楼,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亮晃晃地洒在身上,却驱不散他心头那股子凉意。

刚才在顾佳影和龙晓云面前强撑的轻松不见了,后背像是有芒刺扎着。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脚步不快,眼神却锐利地扫过街道两旁。

街上行人稀疏,几个穿着长袍马褂的慢悠悠走着,黄包车夫懒洋洋地靠在车边打盹,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但他心中那种被无形目光锁定的感觉,却像水蛭一样紧紧吸附着,甩不脱,挥不去。

刚才龙晓云那句“盯着你的人,明里暗里都少不了”,还有顾佳影那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刻如同魔音灌耳,反复回响。

这泼天的富贵和功劳,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

五千法币,四根黄鱼,副队长的位子……哪一样不是别人眼红的东西?

刘灞桥不动声色地走到一个绸缎庄的橱窗前,假装看着里面的料子,眼角的余光却透过玻璃的反光观察着身后。

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但那股被窥视感依旧强烈。

他心里骂了句娘,握紧了藏在大衣口袋里的马牌撸子,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定了定神。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眼角扫过一个低着头匆匆行走的男子。

他不着痕迹地看向男人,那人穿着普通的短衫,头戴鸭舌帽,看不清面容,步履却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紧凑感。

同时他的头顶词条出现。

刘灞桥心中窃喜,来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