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舟重生前去过沪上，和沈菀卿在现实见过面。
那次偶遇，她穿的月白色旗袍、说话时带的吴侬软语尾音，还有笑起来时左边脸颊若隐若现的梨涡，早就在他心里刻了印子。
如今再见，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她怎么会在这儿？
什么时候来的？
顾云舟脑子里一团乱麻，愣在原地，眼神有些飘忽。
沈菀卿也不说话，就这么歪着头瞧他，嘴角的笑慢慢漾开，像春天化开的糖水。
顾云舟感觉心跳漏了半拍，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眼神在吊灯、地砖、陈丽华的肩膀上乱飘，最后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
“那、那我先送送陈总，马上……马上就回来。”
“好呀，小徒弟。”
沈菀卿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眼睛弯成两汪月牙。
旁边的吴语汐看得直纳闷，拿胳膊肘怼了怼沈菀卿：
“你平时跟个冰山似的，今儿怎么笑出花痴模样来了？”
“要你寡！”
沈菀卿望着顾云舟僵硬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次性茶杯沿，想起刚才他耳尖发红的样子，心里跟揣了只扑棱棱的蝴蝶似的，怎么都静不下来。
……
顾云舟跟着陈丽华溜达到后花园，瓷砖地上还留着俞琮抽剩的烟头。
陈丽华踩着细高跟走得风风火火，裹在修身黑西装里的身子前凸后翘，那股子熟女韵味就跟熟透的水蜜桃似的，完全看不出刚输了一场大赌局的沮丧。
她扭头瞅了眼顾云舟，笑吟吟道：
“刚那胸大的女娃是你马子？”
顾云舟心里吐槽，对方衣服那么宽松，你看的也真仔细，我都没留意呢！
“姐您别逗了，我高三还没毕业呢。”
“现在小年轻不都早熟么？”
陈丽华故意上下打量他，
“那姑娘盘靓条顺的，配你正合适。”
说着伸手就要捏他脸蛋，吓得顾云舟往后一缩。
他赶紧正了正神色：
“我是想跟丽华姐说几句话，不知道会不会太冒昧。”
“有话直说，别绕弯子。”
陈丽华往藤椅上一坐，翘起二郎腿，红指甲在扶手上敲得哒哒响，戴着墨镜，活像是一个大姐大。
“丽华姐，你们输掉这专利未必是坏事，术业有专攻，超市才是你们的主战场。”
听到这话陈丽华一怔，她本以为这刚赢了职业棋手的少年要聊围棋赞助，没想到对方开口就像换了个人。
顾云舟望着远处海面上乘风破浪的帆船：
“我想托您转达陈总，中国急需一个属于自己的民族品牌超市。这不仅仅是一项生意，更是关乎咱们老百姓米袋子菜篮子的大事，总不能让外国人攥着咱们的命脉吧？”
远处货轮的汽笛突然“呜——”地撕开海面，陈丽华坐直身子。
这小子说的，跟她爸喝多了拍桌子吼的“咱要让中国人逛自己的超市”一模一样！
她咬着嘴唇叹气：
“我爸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在虎纠开店都快被对手挤破头了，他才想着从鞋业赚了钱再杀回超市……”
“只要你们决心够，一定会赢的。这是国运所趋，国家必然会扶持民族企业。”
顾云舟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冷静，
“现在重点在于，今年非典彻底结束之后，生鲜需求会暴涨，但供应链是所有人的痛点。沃尔玛明年会在虎纠开第二家店，好又多也计划引入台资扩张，所以你们不能再把精力分散，得提前行动起来。”
陈丽华的睫毛颤动，有些质疑的看着他：
“真的假的，这些情报我们都不知道，你个高三学生...”
顾云舟笑了笑：
“现在都信息高速公路时代了，我天天上外网，多少懂点黑客技术，自然知道的多一点。”
陈丽华有些相信了。
对于互联网她还真懂得不多，只会看个新闻收发邮件之类的，但对那些神叨叨的黑客传说倒是耳熟，这个少年全身透发着神秘，围棋又下的好，说不得还真是个网络高手，毕竟两者好像都是要靠计算。
陈丽华来了兴趣：
“那你接着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顾云舟掰着指头，从明年林北第一条高速公路开通，说到生鲜冷链的仓储，再到到会员制的重要性，什么“用大数据预测未来消费”，什么“电商早晚会对实体店产生巨大冲击”。
更关键的是，他说未来在消费行业立足，服务体验才是关键。
他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二十年后丽华超市在零售界崛起的关键策略。
前世炒股时看了不少财报，现在不过是把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罢了。
他这么做，一来是因为丽华超市的股票暴涨赚了不少，现在把这些商业策略提前十年带回来，就当是穿越时空的报恩；
二来，他今生只想好好下棋，不想和人结仇。
今天这盘棋赢了，说不定对方心里不痛快，正好借慷她家之慨，化敌为友。
陈丽华听得一愣一愣的，少年的每句话都像重炮轰在她认知里，而且条条框框都切中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
她下意识摸出钢笔记录起来。
等顾云舟说完，她疑惑地问：
“这些，都是你黑来的？”
“算是吧。”
顾云舟笑着摆摆手，
“丽华姐，回见了。再不走，杨姐她们该以为我被海盗劫走了。”
“等等！”
陈丽华穿着高跟鞋踉跄着追上去，鞋跟在石阶上敲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把电话留给我！姐有些没听明白，有空得问问你。”
攥着那张写着号码的纸条，陈丽华盯着自己记满重点的笔记本，突然发现“电商革实体店命”那句话旁边，自己不知何时画了三个惊叹号。
这个少年随口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钥匙，正在打开她从未见过的商业新大门。
父亲耗尽心血的超市蓝图，在少年口中竟变得如此清晰可触，仿佛下一秒就能从图纸跳进现实。
她忽然想起刚才顾云舟说话时，眼里闪过的那丝笃定。
那不是高中生该有的目光，倒像是一个站在未来复盘的操盘手。
或许今天这盘棋的失利，反而是她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