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昂足足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刺眼的阳光穿过木屋的窗棂,稀疏的光斑洒在鹿皮制成的被子上,被子下面则是一个正在呼呼大睡的长胡子大汉。
由于山谷中没有刮胡刀,再加上李昂平时也不怎么注意个人形象,所以久而久之,下巴上的胡子就越长越长,隐隐约约还有那么一点美髯公的意思。
美髯公指的是前世历史中的一位大将,相传他的胡须长达两尺,作战时要用锦囊包裹。
但醒来李昂摸了摸自己蓬乱的胡子,不由得苦笑——这哪是什么美髯公,分明像个荒野里的流浪汉。
“不行,趁这今天没有要紧事,自己也必须好好的收拾一番。”李昂轻抚自己的胡子,在心中暗自想到。
随即他从充满干草香的木床上起身,快速的穿好衣服。
由于木屋中没有镜子,经过前思后想后的他只好跑到小溪边去,借着溪水的倒影,他勉强看清了自己的长相。
水中的自己确实有些邋遢——胡子已经长到了锁骨位置,发梢也乱蓬蓬地支棱着,活像个深山里的隐修士。
李昂二话不说,掏出别在腰间的小匕首,对着溪水就给自己刮了起来。
锋利的刀刃贴着下巴缓缓移动,冰凉的溪水溅在脸上,与温热的血珠混在一起。
李昂疼得龇牙咧嘴——没有镜子辅助,剃须简直成了场冒险。好几次匕首差点划破喉咙,吓得他后颈发凉。
“老爷您这是在玩命呢!“戴安娜的惊叫声从身后传来。
少女提着洗衣篮,目瞪口呆地看着溪边这惊险的一幕。她急忙放下衣物,小跑过来夺过匕首:“让我来!“
李昂尴尬地坐在溪边石头上,感受着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托住他的下巴。
戴安娜的动作出奇地稳,匕首在她手中灵活地游走,胡须成片落下。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蓝莓香气。
“在家里面时,我经常给父亲刮胡子。“戴安娜轻声解释,刀刃巧妙地绕过喉结的弧度,“他总说我的手比母亲还稳。“
听到戴安娜提到了自己的父亲,李昂不由的好奇的问了一嘴。“缪瑟尔伯爵?”
戴安娜到对他的询问不以为意,“伯爵又如何,还不如呆在这里自在!”
少女的眼中充满了对生活的希冀,看的李昂的心一紧一紧的。
“那——那你不打算回去了吗?”李昂有些疑惑,“那毕竟是你的家!”
李昂的话让戴安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匕首的寒光映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溪水声忽然变得格外清晰。
“家?“她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匕首柄上的纹路。
“那个要我嫁给那个瘸子来换取别人可怜的施舍吗?“一滴水珠从她腮边滑落,分不清是溪水还是泪水。
戴安娜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刀刃贴着李昂的颈侧游走:“您知道我最快乐的记忆是什么吗?“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是八岁那年偷跑到佃农家,和他们用稻草扎小马。后来父亲发现后...“锋利的匕首突然在李昂喉结上压出一道白痕。
“罚我抄了三百遍《淑女守则》。“
李昂感受到她指尖的颤抖。这个总是微笑着照料兔子的少女,此刻眼中翻滚着他从未见过的暗涌。
“在这里,“戴安娜终于收起匕首,用袖口擦去他下巴上的水珠。
“我能让罗恩这样的孩子吃饱,能用草药治病,还能...“她突然抓起李昂的手按在自己粗糙的掌心上。
“用这双手证明,我不只是联姻的筹码。“
溪水中的倒影微微晃动,映出两人交叠的手掌——他的指节粗大布满老茧,她的指尖还沾着蓝莓汁的紫痕。远处传来艾莉呼唤吃饭的声音,炊烟的味道混着晨雾飘来。
李昂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反手握住戴安娜的手腕,触到她脉搏激烈的跳动:“明天我教你战斗吧。“他顿了顿,“真正的战斗,不是贵族玩的那种花哨的表演。”
当最后一丝胡茬被刮净,戴安娜用溪水洗净李昂脸上的碎发。
水中的倒影终于清晰起来——那是一张他们从未见过的、棱角分明的脸庞,下颌线条坚毅,那道疤痕反而增添了几分英气。
“这下可算像个人样了。“戴安娜大笑着扔来一块亚麻布。
随后她转过身,灿烂的笑容一下子让李昂看呆了,“好,希望我不至于太笨。”
回过神的李昂连声答应,笨拙的样子惹得戴安娜扑哧笑出了声。
老杰克和罗恩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两人靠在树干上看热闹。罗恩坏笑着往水里扔石子,溅起的水花惊跑了水边的鸟雀。
“哎呀,忘了取鱼笼!”反应过来的李昂猛地一拍大腿,接着又手忙脚乱的下水去寻找鱼笼。
溪水冰凉刺骨,李昂的靴子陷进淤泥里,发出“咕唧“的声响。他弯腰在芦苇丛中摸索,水草缠住手腕,像无数滑腻的小蛇。
“在这边!“戴安娜提着裙摆踩上溪石,指尖指向一处打着旋的水涡。鱼笼的柳条若隐若现,笼口还挂着几片银亮的鱼鳞。
李昂蹚水过去,哗啦一声提起沉甸甸的笼子。三条肥美的鳟鱼在笼中扑腾,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形成一道小彩虹。
最肥的那条突然一个摆尾,竟从破损的笼缝中溜了出去。
“快拦住!“戴安娜情急之下直接跳进溪水,亚麻裙子瞬间浸透贴在身上。
她双手一扑,鱼尾却从指缝滑走。李昂下意识张开双臂,鳟鱼“啪“地撞在他胸膛上,又弹回戴安娜怀里。
两人手忙脚乱地围堵,最终同时按住那条滑溜溜的鱼。戴安娜笑得喘不过气,湿发贴在绯红的脸颊边:“比抓兔子难多了!“
老杰克在岸上直跺脚:“老爷,戴安娜小姐!鱼篓!用鱼篓啊!”
罗恩早已机灵地取来了藤编鱼篓,正蹲在溪石上笑得前仰后合。
接过鱼篓的李昂大手一挥,逃跑的鳟鱼很快就被通通舀进了篓子里。
惊慌失措的鳟鱼不停的在鱼篓里面挣扎,鱼尾拍打出的水花溅了李昂满脸。
“今天非把你们几个炖了不可。”气鼓鼓的李昂抄起一块鹅卵石就将篓子里的鳟鱼拍晕,随后轻哼着歌儿,迈着小碎步朝木屋的方向走去。
“太阳下山晚霞红,我把鸭子赶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