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卡佩家族传承百年的医术。”李昂转过身,面向目瞪口呆的众人。
自从穿越以来,李昂就一直在考虑自己的身份问题,作为一个从战场逃跑的雇佣兵,这样的身份肯定不能为众人所接受,而更何况自己手中还拥有着一座日渐兴盛的庄园。
但这次治疗却给了他一个好机会。因为在中世纪,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掌握这些高深的技术的,每一项技术的背后必然有着家族势力的影子。
戴安娜手中的陶碗“叮“地磕在木桌上——这个曾在修道院学习过的贵族少女,显然听出了这个姓氏的分量。
老杰克眯起眼睛,烟斗的火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明灭:“卡佩...可是西法兰克的...“
“其实我的先祖是法兰克王国的贵族。”李昂沉声向众人介绍道。“但是大家都知道的,法兰克王国早在数十年前就名存实亡了。”
李昂声音带着一丝苍凉与无奈。“我的祖父战死,扈从们也四散而逃——”
李昂这里说的的法兰克王国指的是中法兰克王国,即路易一世死后,他的三个儿子将帝国分裂为了三个部分,分别是东、中,西法兰克王国。
东法兰克王国在后来演变成了神圣罗马帝国,而西法兰克王国则成为了法兰西帝国的雏形,唯有洛尔泰所继承的中法兰克王国在他死后不久就继续分裂成了北部的洛林,中部的勃艮第以及南部的伦巴底。
而随着公元870年《莫尔森》条约的签署,所谓的中法兰克王国就已经彻底灭亡了。
“我的先祖是秃头查理的堂兄。”
李昂适接着说道,指尖抚过腰间长剑的鎏金纹饰。这把从战场捡来的武器,此刻成了最好的道具:“看看这纹章——百合花缠绕双头鹰,正是中法兰克王国的标记。”
“四十年前的那个雪夜...“李昂的声音突然低沉,他走向壁炉,让跳动的火光在脸上投下阴影,“洛泰尔二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我的祖父正率领三百亲卫死守普罗旺斯边境。”
老杰克猛地直起身子,烟灰簌簌落下。这个曾参与雇佣军的老兵清楚记得,酒馆里面的醉鬼们是如何谈论公元869年的那场寒冬的——中法兰克最后的王室卫队在阿尔卑斯山口全军覆没。
恍然间,四十年前的佣兵记忆突然鲜活起来——那年他刚满十六岁,跟着雇佣兵团穿越阿尔卑斯山时,曾见过被野狼啃食得只剩锁子甲的尸骸,和断裂的旗帜上依稀可见的双头鹰。
“我们失去了普罗旺斯,失去了伦巴第,最后连勃艮第的葡萄园都守不住。”
李昂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他逼出几分真实的悲怆。透过半阖的眼帘,他看见戴安娜正在胸前画十字,艾莉的围裙已被泪水浸湿一小片。
罗恩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所以老爷才懂银针放血的医术、会改良农具...“少年因高烧而泛红的眼睛亮得惊人,“这些都是贵族传承的智慧!”
“不,罗恩,我现在已经不是贵族,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平民了。”李昂转过身制止罗恩继续讲话,脸色流露出深深的哀痛。
“但您为何隐瞒至今?“老杰克突然发问,浑浊的眼中精光乍现。
李昂早有准备。他解下颈间的银十字架,露出下方狰狞的疤痕:“看看这个。”
“扭曲的伤疤从锁骨蔓延至胸口,宛如一条毒蛇——这是穿越那晚被荆棘所伤,此刻却成了最好的证明:“东法兰克的刺客,西法兰克的追兵,连教廷都想要卡佩家族的人头去换赎罪券。”
“祖父战死后,我的父亲在我年少时带着我到处东躲西藏。”
李昂顿了顿,长叹了一口气,“直到三年前,我们在巴伐利亚边境遭遇伏击...“他适时停顿,望着窗外的弦月深吸一口气,“从那以后,世上再没有卡佩家族的后裔,只有一个叫李昂的流亡者。“
说罢,李昂猛地转过身,目光炯炯的盯着眼前的众人,“你们还愿意跟着我吗?”
“我誓死效忠老爷!”小罗恩在床上挣扎着起身,听到李昂的发问,不加思索的大声高呼了出来。
少年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在烛光中宛如燃烧的火把,连那些因热症滋生的疱疹都泛着赤诚的光泽。
“誓死效忠老爷。”老杰克也低下了头,向李昂展示着自己的忠诚。“以圣米迦勒之名起誓。”
随后,李昂扭头望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戴安娜和艾莉,柔声说道:“你不用担心,毕竟你本来就是贵族家的女儿。”
“不!”黛安娜会出乎李昂意料坚持起来,她羞红了脸,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我也会永远跟着你的。”说罢,女孩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见众人都没有异议,李昂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心里无比清楚,今天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胡编乱造。
什么卡佩家族,什么法兰克贵族,都只不过是自己结合前世所学的历史知识胡诌出来的幌子。真正要解决的,一直是自身法理性的问题。
是夜,众人已经吃过晚饭,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姐,你说,李昂今天所讲的是真的吗?”在去房间的路上,艾莉紧张兮兮的贴在戴安娜耳边悄声问道。声音轻得像受惊的幼鹿。
作为贵族之女,戴安娜从小就对纹章学研究的深厚,各个国家的贵族旗帜和其中的流变渊源她都能一字不落的讲出来。
而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向来学识渊博的戴安娜却沉默良久。
“小姐?”艾莉有些不解,疑惑的看着自家小姐皱紧的眉头。
“你不该怀疑李昂。”苍白的月光下传来戴安娜的声音。
“况且即使是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突然轻笑到,“当假的旗帜能带来真的庇护时,那它就是真的。“
此时的木屋中,主卧室的木窗漏进一缕月光,李昂正擦拭着从战场捡来的十字剑。鎏金纹章在丝绸下显露出细微的刮痕——这是三日前他亲手用锉刀加工的“历史印记”。
“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