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蛟瞳映月

《赤醴长歌:圣墟之外五千年》

第一卷·仙谪赤水·缘起

第11章·蛟瞳映月

1

岐山的暮色如同被揉碎的青铜,浓稠的陶土腥气裹挟着远古的叹息,在山谷间翻涌。苏轼的鹿皮靴深陷在布满青铜菌的泥沼中,腐殖质与菌丝交织的地面泛着油亮的光泽,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唧“声,仿佛大地正在咀嚼着什么。幽蓝荧光孢子如鬼火般升腾,沾到他裸露的手腕后,竟像活物般钻进皮肤,血管里顿时泛起枝状纹路,宛如商鼎内壁蜿蜒的“蚯蚓纹“,冰凉的触感顺着经脉直窜心脏。

他举起泛黄的竹简残片,借着火把摇曳的光,只见新浮现的甲骨文正渗出黑血,字迹扭曲如挣扎的蛇群。“文王埋瓮处......“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过,整片看似苍翠的松林突然发出金属碰撞的嗡鸣。那些“松针“竟是青铜细丝,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幽光——松林根本是个巨大的机关!

李清照的金簪刚触到树皮,整座森林瞬间活了过来。枝条化作锁链呼啸着缠来,松果爆开成尖锐的铜刺,根系如巨蟒破土而出,在地面织成密不透风的大网。月光透过网眼洒落,照亮网中央七口覆满铜绿的陶瓮,瓮沿凝结的暗红血痂在风中剥落,露出底下狰狞的兽面纹。

2

陶渊明手中的《桃花源记》残页在风中簌簌发抖,边角焦黑的痕迹还残留着前日战火的余温。他狠下心撕下写有“阡陌交通“的半页,掷向铜网。燃烧的纸灰中,西周先民的幻影徐徐浮现:头戴兽骨冠的农人推着青铜犁铧,在田垄间播撒黍稷,远处的陶窑升腾起袅袅青烟。铜链遇影即熔,发出滋滋声响,可第七口陶瓮突然剧烈晃动,瓮口对准众人——

半条蜷缩的“幼蛟“赫然显现!“当心!“杜康扯开衣襟,胸口赤水河图腾如燃烧的烙铁,红光映得他面容扭曲,“那不是幼蛟......“随着阴影舒展,众人倒抽冷气——竟是一只篮球大小的蛟瞳!虹膜泛着诡异的青灰色,瞳孔中倒映的并非现实,而是《圣墟》世界里灰白色的赤水河。河岸处,戴青铜面具的身影正将人血浇进酿酒瓮,每一滴鲜血坠入瓮中,都激起诡谲的涟漪,仿佛在搅动时空的褶皱。

“果然......“刘伶晃了晃空酒葫芦,醉眼里难得泛起寒霜,“三千年前就有人用怨气喂养圣墟......“蛟瞳骤然收缩,虹膜上暴起的血管如蛛网密布,空气瞬间凝固。

3

清冷的月光突然被蛟瞳割裂成七道寒芒,每道光芒都化作刻满酒祭咒文的青铜短剑,破空袭来!李白暴喝一声,青莲剑挽出剑花,剑刃与铜剑相撞的刹那,古老的吟诵声炸响山间——竟是失传千年的《诗经·豳风》酿酒歌!

“七月烹葵......八月断壶......“

古朴的歌声裹挟着青铜的震颤,每唱一句,便有新的铜剑从虚空中凝结,暴雨般倾泻而下。李清照的青铜酒樽突然挣脱束缚,悬浮空中,樽中血珠化作金丝,在众人面前织成半透明的“酒帘“。当铜剑刺入帘幕时,苏轼手中竹简突然发烫,渗血的甲骨文竟重新排列:「文王囚蛟于岐以七情为瓮」!

他猛地看向第七口陶瓮,胃中翻涌——瓮底沉淀的不是酒糟,而是半片带着破碎齿痕的人舌!舌根处还残留着暗红的丝线,仿佛是某种残忍仪式的残迹。

4

“祭师之舌......“杜康的指尖刚触到瓮沿,整座铜网便发出刺耳的收缩声,金属扭曲的呻吟回荡山谷。刘伶突然癫狂大笑,抡起酒葫芦砸向自己额头,“咔嚓“一声,殷红的液体喷涌而出——那是传说中用玄鸟血与百草酿造的商朝“玄酒“!玄酒遇铜即燃,瞬间在山间燃起幽蓝火海,火焰中浮现出无数商朝巫祝的虚影,他们扭曲着跳起古老的祭祀舞。

火海中,蛟瞳发出非人的尖啸,形态不断扭曲,最终化作一把布满龙纹的青铜钥匙。钥匙插入第七瓮的刹那,三千年前的骨哨声穿越时空而来,苍凉的音调中,仿佛夹杂着无数冤魂的呜咽。

5

陶瓮炸裂的瞬间,七缕不同颜色的雾气冲天而起。赤色雾气钻入李白剑穗,青莲剑绽放出耀眼红光,剑锋缠绕的火焰竟凝成《楚辞》诗句;黛色雾气缠上李清照金簪,簪头化作弯弯新月,映出她前世在月下独酌的残影;当琥珀色雾气注入苏轼竹简时,甲骨文如活鱼般游动,重新拼出惊心动魄的篇章:「武王伐纣日蛟龙食酒魄」!

话音未落,乌云遮蔽月光,山脚下的赤水河突然倒流。河面浮起无数由青铜菌聚成的人脸,有的扭曲着嘶吼,有的垂泪哭泣,他们的五官由菌丝编织而成,却清晰地呈现出商周时期贵族的面容。这些人脸时而浮现,时而沉没,在逆流的河水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啜泣声。

6

陶渊明颤抖着翻开残卷最后一页,泛黄的纸面上,墨迹如血般自动显现:“该去牧野了。“山风呼啸而过,卷起他破旧的衣袂,远处青铜松林在风中发出呜咽,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哀鸣。众人握紧武器,李白的青莲剑仍在发烫,李清照的酒樽重新盛满血色液体,苏轼的竹简上,甲骨文还在微微跳动。

“牧野之战......“杜康望着倒流的赤水河,胸口图腾突然黯淡,“酒魄之争,终于要开始了。“夜色中,七道光芒从岐山冲天而起,照亮了《圣墟》世界中那片被怨气笼罩的赤水河——那里,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正举起酒樽,嘴角勾起诡谲的弧度。

(第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