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26日
上海的雨总是来得很突然，也很迅速。
沈策站在创业园主体中心33层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渐密的雨帘，心底的愁绪也如大雨般越下越大。
刚到上海分公司上任小半年，眼看下月就要回总公司进行述职。
他愁的是第一季度的企业财报应该怎么填报？
除了刚成功阻击收购海岸生物大部分股权，公司前期投资的项目尽是一些不良资产，整个季度亏损同比去年竟然上涨了16个点。
回到办公桌前，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显示着新雅科技公司近三年的财务报表。
尽管数字做得很漂亮，但他发现该公司每年投入AI研发的费用存在很大的造假嫌疑。
沈策从事金融投资已经八年，数字在他眼中如同跳动的音符，每一个异常波动都逃不过他敏锐的商业嗅觉。
“沈总，新雅科技的周副总到了。”秘书小罗轻声提醒。
沈策微微点头，将平板递给助理，整理了一下深灰色西装的袖口。三十一岁的他已是连城投资驻上海分公司总经理，举手投足间尽显精英气质。
这次对新雅科技的并购尽职调查，将决定这家估值二十亿的科技公司能否获得资本支持的战略投资。
“周副总，久等了。”沈策走进会议室，与迎面而来的中年男子握手。
周桂生，新雅科技分管市场的副总经理，三十五岁上下，西装革履，眼神中透着精明与世故。
跟随而来的是新雅科技公司的研发团队人员，还有周副总助理小严。
“沈总年轻有为啊，连城派您来，足见对这次合作的重视。”周桂生笑容可掬，却在打量沈策时难掩一丝轻视。
两小时的会议中，沈策提出的问题直指新雅科技商业模式中的痛点：客户集中度过高、研发投入产出比偏低、核心技术专利存在争议。
而周桂生的回答越来越勉强，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让他没想到的是沈策年纪轻轻，竟对新兴AI技术的市场应用如此精通。
“关于AI算法在医疗影像识别上的准确率，贵司宣传资料与第三方测试结果有显著差异，能否解释一下？”沈策翻动着文件，声音平静却不容回避。
对方研发人员只是相互看了周副总一眼，不敢越级解说
沈策察觉这一微著现象，说明该企业管理文化存在断层和欺压。
周桂生脸色微变，缓缓说道：“这个...可能是测试环境不同造成的...”
沈策没有追问，只是看着罗秘书在本子上记下一笔。
多年的投资经验告诉他，当一家公司的管理层开始用模糊语言应对专业问题时，往往意味着问题的严重性。
会议结束后，沈策婉拒了周桂生的晚餐邀请。
他决定明天亲自去新雅科技总部看看，真实的公司文化往往在正式场合之外显露。
大雨连下了两天，街道上行人稀少。
从车窗看向外面的世界，沈策第一次产生了上海并不是那么拥挤的错觉。
雨中的科技园区显得格外冷清......
新雅科技的总部是一栋独立的五层玻璃幕墙建筑，现代感十足。
沈策收起黑伞，在大厅前台登记时，突然听到一阵争执声从旁边的休息区传来。
“王先生，你的简历确实很优秀，但我们需要的不仅是理论知识。”
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穿着考究声音尖锐的中年女性正大声训导面试之人。“周副总特别交代，如果你连这个基础问题都解决不了，恐怕不适合我们公司。”
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男子站在休息区中央，面对三位面试官，背挺得笔直。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沈策也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肩膀和微微发颤的手指，突然他觉得那侧脸轮廓莫名熟悉。
当男子转身去拿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时，沈策心头一震，是王扬！他大学时期的室友，同室时他已在读计算机博士后。
因为大家都是来自祖国大陆南端的同一城市，所以他们曾有过深厚的交情。
八年不见，王扬的变化不大，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曾经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如今布满了血丝。他穿着略显宽大的藏青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却掩不住一身疲惫。
“庞总监，这个问题涉及算法优化，我需要一点时间...”王扬的声音低沉克制。
“周副总说了，现场解决才能证明实力。”被称作庞总监的女人冷冷一笑，尖酸的问道：“还是说，你在MIT的博士学位是买来的？”
一旁的沈策皱起了眉头。他不动声色地走近，站在围观人群的边缘。
王扬没有出言解释，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沈策瞥见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那是新雅科技核心产品中的图像识别算法模块。他觉得这不合常理，他们竟让一个应聘者现场修改公司核心代码？
十五分钟后，王扬合上电脑，冷静说道：“我做了优化，准确率应该能提升3个百分点，但需要更多数据验证...”
“才3%？周副总改进了5%。看来名校光环也不过如此。”庞总监嗤笑了一声。
王扬的脸色变得苍白，解释说：“算法优化不是数字游戏，盲目追求百分比可能牺牲系统的稳定性。我的方案更注重......”
“行了。我们会慎重考虑你的申请。”庞总监不耐烦地打断，“下一位！”
在旁围观的人群发出窃窃私语，有的人是同情，而更多人则是庆幸自己不是那个被当众羞辱的倒霉蛋。
王扬默默收拾电脑和文件，动作缓慢得近乎凝固。
看见这一幕，沈策的心像被什么重重揪了一下。
大学时代，王扬是他们计算机系公认的天才，大三就发表关于人工智能的顶级论文，毕业时他拒绝了多家上市公司的offer而选择继续读研深造。
几年不见，如今怎会沦落到被一个小公司人事总监肆意羞辱的地步？
他正犹豫是否该上前相认时，电梯门打开，周桂生带着助理小严匆匆走出来。当看到休息区的场景后脸色一变，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庞总监见是周副总，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
“周总，按您的要求测试这位王先生，可惜表现不尽如人意...”
周桂生这才注意到王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突然问道：“王扬？你怎么在这里？”
他语气中透着意外和一丝丝的慌乱。
沈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周桂生认识王扬？
“我来应聘贵司的高级算法工程师职位，看来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王扬直视周桂生，声音平静得可怕。
周桂生突然笑起来，拍了拍王扬的肩膀说：“这不是巧了吗，老同学来面试，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稍后他转向庞总监，亲和的问道：“王扬是我大学同学，技术很厉害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庞总监一脸错愕，不解问道：“可是周总，是您说......”
“好了，好了。”周桂生打断她，转身看向王扬，“王扬，这样吧，我们单独聊聊？正好我有些技术问题想请教请教你。”
王扬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还是点了点头。
周桂生揽着王扬的肩膀向电梯走去。
他们在经过沈策身边时，王扬突然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沈策？”
沈策微笑点头。
“好久不见，王扬。”
周桂生的表情瞬间凝固，疑惑的问道：“沈总，你们认识？”
一声沈总，跟在其身后的助理小严表情变得惊奇。
“大学室友。”
沈策简短回答。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心想王扬和周桂生是同学？那为何刚才周桂生装作刚认出王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