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公寓的设计室飘着肉桂香,许知念把新烤的小熊饼干摆成北斗七星形状。“这是念念最喜欢的星座。”她用糖霜在饼干中心点上碎钻,“她说每颗星星都是住在飘窗里的小天使。”
傅书珉盯着她无名指根的茧子,想起苏晴在手术报告上签字时的姿势。设计图摊开在桌面,儿童区的每个飘窗都标注着经纬度——那是海城所有儿科病房的坐标,连起来像只展翅的小熊。“甲方同意在公示牌刻名字了。”他的手指划过“苏晴”和“许念念”的字样,“但要求把‘未命名’改成‘星晴’。”
许知念的糖霜笔顿在半空,碎钻从饼干上滚落:“星晴,星星的晴。”她忽然笑了,眼睛亮得像落满碎钻,“苏医生要是知道,肯定会说这是最好的名字——她总说,每个孩子都是星星给人间的信。”
快递员突然推门进来,抱着个贴满医用胶带的纸箱:“许总监,山区寄来的。”纸箱里装着许明安的遗物:磨破的白大褂、泛黄的处方笺,还有本用红绳捆着的笔记本,封皮写着“苏晴急诊日记补录”。
日记的第一页掉出张照片:苏晴和许明安站在儿科病房前,身后是画满星星的飘窗。“2019年3月14日,”许念念出声,“明安叔说,念念的手术风险太大,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她翻到夹着银杏叶的那页,苏晴的字迹洇着泪痕:“我求许医生先救念念,他却说‘医生不能选择救谁,就像设计师不能选择保护谁’。”
傅书珉的手指停在日记最后一页,日期是3月15日20:50:“刚把念念母女送上救护车,司机突然失控……”字迹在这里被划破,背面贴着张字条,是许明安的笔迹:“行车记录仪内存卡,藏在老槐树树洞。”
设计室的暖气突然停了,许知念的手在日记上发抖:“老槐树被移走前,我在树洞里找到过这个。”她从项链里取出防水盒,里面是张磨损的内存卡,“但里面只有车祸前的监控,后面的被删掉了。”
内存卡插进电脑的瞬间,走廊传来喧哗声。甲方代表带着保安闯入,西装革履下藏着不自然的僵硬:“听说两位在查三年前的事故?”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日记,“我劝你们适可而止,有些真相——”
“适合永远埋在混凝土里?”许知念突然站起身,把内存卡拍在桌上,“可惜星星会自己发光。”她点开监控视频,20:58分,苏晴站在环路旁,正帮念念整理围巾,许知念的粉色外套在雨幕中格外醒目。下一秒,强光闪过,苏晴突然推开母女,自己被撞飞的瞬间,手护着腹部。
保安冲上来时,傅书珉已经把日记塞进碎纸机,许知念则将内存卡吞进肚里——这是他们早想好的对策。“你们以为删了视频就万事大吉?”她擦着嘴角的血,笑得分明,“云顶公寓的每个飘窗,都是星星的眼睛,它们看得见所有黑暗。”
深夜的急诊室,许知念躺在检查床上,盯着天花板的灯:“小时候总觉得医院的灯像星星,后来才知道,星星也会熄灭。”傅书珉握着她的手,触感像当年握着苏晴逐渐冰冷的手指,“但星星的光会留在别人眼里,比如念念让你成为设计师,苏晴让我学会在图纸里藏温柔。”
胃镜室的门打开时,医生递出完好的内存卡:“幸亏没划伤食道。”许知念笑着把卡塞进傅书珉掌心:“明天去把视频交给交警吧,顺便把星晴的名字刻在飘窗上——她该有个正式的名字。”
离开医院时,初雪变成冻雨,许知念忽然指着急诊楼侧面:“看,那里有个小飘窗,和云顶的12号窗角度一样。”她的睫毛上挂着水珠,“苏医生救我那天,我在飘窗里看见她的背影,像颗突然坠落的星星。”
出租车在环路停下,傅书珉望着新栽的老槐树,树洞里隐约闪着光。他伸手摸索,摸到个金属盒,里面是苏晴的婚戒,内侧刻着“砚晴”——原本该在领证当天戴上的戒指。许知念的头靠在他肩上,轻声说:“星星归位了。”
设计室的台灯亮到凌晨,傅书珉在“星晴”的名字旁画了个襁褓中的小熊,旁边标注:“透光率78%,是妈妈眼睛的弧度。”许知念趴在桌上睡着,围巾滑下露出后颈的烫伤,此刻正对着图纸上的飘窗,像被星光温柔包裹。
他忽然明白,所有未说出口的话,早已藏在建筑的细节里:飘窗的角度是相遇的纬度,碎钻的位置是心跳的频率,小熊的笑是逝者留下的密码。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密码在阳光下苏醒,让每个孩子都知道,星星坠落时,曾在人间留下怎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