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关门迎客

沂水村，陈家。

陈想念的卧房在堂屋东侧，一扇老榆木门框上还留着去年贴的褪色春联。

卧房里的东西颇为简朴，床是旧式架子床，帐子洗得发白，却用竹竿撑得极平展。

床头上摞着厚厚的书堆，儒家四经被放在最上头位置，书页摊开，上面布满了书主人所写下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陈想念躺在榻上，双眼紧闭。

陈老汉守在一侧，心情沉重。

“儿子，你可别吓我啊。”陈老汉喃喃说道。

陈老汉拧干净一卷湿毛巾，叠成一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小块，放在陈想念额头上。

“爹，药汤熬好了。”

陈红糖推开屋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走了过来。

这时，榻上的陈想念突然开始大声咳嗽。

陈老汉见状赶紧将陈想念扶正，轻拍着他的背。

一刻后，陈想念眼皮缓缓睁开，看到守在自己身前的家人，陈想念露出了一个笑容，缓缓说道：

“爹，小妹，我没事了。”

“哥！”

看到陈想念苏醒，陈红糖太过激动，手中药汤都晃动不已。

夕阳西下。

“爹要再回田里一趟，回来爹给你们做饭。”陈老汉对两个孩子交代道。

两人都乖巧地点点头，陈想念此时已经能正常说话，陈红糖沉重的心情也一扫而空，恢复了小女孩的天真可爱。

随后，陈老汉走出卧房外，拿出自制的烟斗点上，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晾着一位青州的官爷不管，自己跑回家，这下可麻烦了。

何况，事关自家祖田下半辈子的营收，三口人的吃饭根本。

但陈老汉心头，最沉甸的并不是此事。

而是匆忙赶回家中后，看到的那被莫名其妙的赤红光芒包裹，浮在空中的陈想念。

陈红糖当场吓傻了，怎么也够不到哥哥。

还是陈老汉拿竹竿将陈想念挑下来的。

当时的陈想念，就像一条浮在水里的鱼。

“老陈！老陈！”

听到有人喊自己，陈老汉欸了一声，随后见到一个壮汉跑来。

是隔壁老邻居赵铁柱。

“老陈，有、有...”赵铁柱气喘吁吁，神色紧张。

“怎么了老赵？”陈老汉面带笑容说道。

“有一群官爷，牵着你家的黄牛，正在往这边来呢！”

憨厚的赵铁柱刚从田里耕种回来，在路上看到了那浩浩荡荡的一群带刀官人。

什么？！

陈老汉猛地一惊。

赵铁柱仔细描述了场景，领头的几个人也说了个大致。

“老赵，你先回里家躲着，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陈老汉拍了拍赵铁柱肩膀。

这个多年的老邻居，虽长得人高马大，但没啥坏心眼。

远亲不如近邻啊。

赵铁柱赶忙锁上屋门，最后对陈老汉说了一句：

“老陈，真有啥事，就给俺说，能帮的俺一定帮！”

“帮锤子啊，你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陈老汉帮赵铁柱严严实实地关好大门，然后又锁上了自家大门。

随后，陈老汉站在了门口土路上，独自迎接。

看着远处越来越大的那群黑影，陈老汉又点上一管烟斗。

要刮风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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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涛走在队伍最前头，昂首挺胸。

赵靖玄走在许涛身后其次。

洛斧，王猛次之。

一名玄甲卫牵着陈老汉的黄牛，另一名玄甲卫扛着农具。

路上村民见到这群人后，都飞快跑回自家，锁好大门。

巡检卫们对此见怪不怪了。

谁叫那个大乾先帝赵皋，一生不管国事，沉迷仙道，荒废朝政。

导致赵皋在位时期，大乾官场腐烂恶臭，百姓见了穿大乾官府的老爷们，比见了妖魔鬼怪还要心惊胆战。

十年前，先帝赵皋驾崩，新帝赵羡登基。

民间野史传闻，这个极为年轻的少年皇帝好像不是赵皋亲生的，上位后就毫不留情，大刀阔斧改革朝政。

赵羡登基后，命大乾六部并都察院详议，制定《考成法》，以严核百官，肃清吏治。

无论在朝在野之官，皆受其约束。

新的考核体系，规则非常简单：

在其位，谋其政。

做好自己的工作，赏！

金银财宝，仙兵法器，大乾国库里应有尽有！

同样，做不好的话，那不只是革职滚蛋这么简单了。

许涛大步走在沂水村的主路上，心情无比愉快。

自从踏上引气一境后，眼中看待世间万物的方式，都有了微妙变化。

更加通透，更加真实。

许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队伍。

赵靖玄小心翼翼手捧回执，如捧着圣旨。

王猛长着满脸络腮胡，正揽着一个玄甲卫唠嗑。

许涛注意到那个双鬓斑白的洛斧，眉头紧皱，似乎有心事。

这仨哥们，都是武道中人，许涛的眼睛能看到，他们头顶都有虹气自顶而发，其中数赵靖玄的虹气最为浓郁，洛斧次之，王猛随后。

许涛又看向后面那群黑压压的玄甲卫。

一个也没有头顶虹气，看来还是功夫没到家啊。

许涛回头看向路前方，惊喜发现有一个人影！

老陈！

许涛不由得扑棱翅膀，飞快跑上前。

身后众人看到许涛跑远，不由得加快速度，生怕跟丢。

“大家快跟上！”赵靖玄说道，随后也小跑起来。

陈老汉看到许涛，先是一愣。

我的乖乖来。

这是哪来的神鸡？

许涛一身羽毛在阳光下呈现古铜色，几根赤红尾羽更是如淬了火般耀眼。

陈老汉不由得想起自己家的那只公鸡，跟这只虽然有些相像，但相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

不知道今天，那只鸡还回不回家吃饭。

距离陈老汉还有一丈，许涛直接张开翅膀，轻盈飞跳，一步跨到陈老汉面前！

陈老汉松开烟斗，仔细地看着这只非同寻常的公鸡。

许涛鸣叫一声，这是他和陈老汉之间极为熟悉的打招呼方式。

陈老汉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许涛又鸣叫了几声。

这...

陈老汉突然明白，这就是自家的公鸡！

“是你啊！”

陈老汉抬手跟许涛打了个招呼。

不过，这老伙计怎么半天没见，就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仙气飘飘，让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陈老汉再没念过几个大字，此刻也明白自家这只公鸡，绝对通晓灵性，甚至可能是民间传闻里的“精怪”，就差开口说话了。

团聚的欣喜过后，陈老汉看到了那终于渐渐清晰的黑压人群，还有自己那一头老黄牛。

“你先别回家，找个地方躲起来。”陈老汉对许涛轻轻说道。

许涛看了看面色坚毅的陈老汉，又看了看那群青州巡检使。

轻盈一跳，许涛直接跳到了赵靖玄的头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