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初春景

嘉靖侯府。

金钏懒洋洋翻了个身,藕臂搭在许文若腰间。

晨光透过茜纱帐子,在她雪白的肩头晕开一层薄金。

红玉枕着许文若的臂弯,发丝缠在中衣的盘扣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她原本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决定直接坦诚相待,却不料侯爷说半遮半掩更有感觉,只得又穿上。

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许文若含笑的眸子。

“侯爷...”她嗓音沙哑,全然不似昨日那般甜腻。

听见自己这般声音,红玉当即闭口不言。

埋怨了侯爷一眼,又往那温暖的怀抱里钻了钻。

许文若捏了捏主动凑到掌中温香软玉,想起那日晴雯初承雨露后,自己早早的被召入宫。

没能体会到晴雯第一个早晨的温柔。

小丫头醒来时床上只有一个人,心里也一定很失落。

在晴雯那里犯的错,不能延续到后来人身上。

故而,今日赖床实非他堕怠。

外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晴雯端着铜盆推门而入,扭头不去看榻上三人相拥而卧的景象。

脚步却还是一顿,嘴角不自觉抿紧。

“哟,这都日上三竿了,侯爷还舍不得起床呢?“晴雯将铜盆重重放在架子上,水花溅出了几滴,

金钏姐姐和红玉妹妹昨晚伺候得可还周到?要不要我再去叫两个丫头来?”

许文若将红玉的头放在枕上,懒洋洋地支起身子。

锦被滑落,露出他满是胭脂印的胸膛。

晴雯虽已看过无数遍,却依然下意识集中了注意。

只是上面的胭脂实在刺眼,冷冷一笑后,便欲再度发难。

许文若笑道:“好像有人吃醋了?”

“谁吃醋了!”

晴雯矢口否认,狠狠拧着手中的帕子。

“都说‘但见新人笑,未闻旧人哭’,某人也是一般无二!

那天早上天不亮就跑得没影儿,连句贴心话都没留,这会子倒懂得体贴人了。”

金钏闻言悄悄往被子里缩了缩,红玉则假装还在熟睡,睫毛动了动,就是不睁眼。

许文若失笑,趁着她过来给自己拭面,一把抱到床上:

“竟连这诗也学会了,看来我的小晴雯怨气不小啊。”

“她们俩才是你的!我是个没人疼的。”

晴雯啐了一口,却不起身,就势趴在许文若胸口,紧紧贴着。

也不继续逞口舌之利。

轻轻用帕子将上面的红印擦去,又偷偷留了几道自个儿的胭脂。

许文若感觉痒痒的,当即便明白了她的小心思,用手轻柔的抚着她嫩红的脸蛋。

怀里的小丫头发出一声傲娇的轻哼,又蹭了两下作为回应。

金钏和红玉见状颇为吃味,今儿也不相让,一左一右把许文若紧紧夹在中央。

两人对视一眼,正欲更进一步,外头的小丫鬟通报道:

“侯爷,荣国府老太君求见。”

三个丫鬟都是荣府出身,记忆里尚存对老太太的恭敬。

晴雯略感遗憾的起身,整理被弄乱的衣裙。

金钏和红玉也起身穿衣。

许文若兴致缺缺。

贾母突然登门,准没什么好事。

晴雯轻车熟路的服侍着他穿衣洗漱。

许文若慢条斯理地披上外袍,对二女道:“你们多躺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按理说贾母是长辈,他该亲自出迎。

但贾家近来事事都要他出面解决,像是养成了习惯。

虽然他没有一件事是为了贾家而做的,但他们好像并不知道。

贾家的人在主观上就是觉得他许文若好说话。

他只是贾府的准女婿,又不是他们的专职保姆,有求必应是不可能的。

佛祖道尊都只收钱不办事,他何德何能光办事不收钱?

哪怕是他们一厢情愿的虚拟恩情,也是要还的!

施施然伸了个懒腰,一边逗弄着晴雯,一边朝外走去。

他只在二仪门驻足,看着贾母在院外停了轿子,方上前迎接。

轿帘掀起,先下来的却是一位肌肤如雪,眉目如画的端丽女子。

她穿着淡紫色袄裙,发间只簪一支淡淡的梅花,却衬得整个人如明珠生晕。

眼睛清澈如水,只在与他对视时泛起阵阵涟漪,似是含着千言万语。

三春争及初春景。

眼前优雅端庄又不失灵动的女子,当是元春无疑了。

“见过侯爷。”元春盈盈下拜,声音如清泉击石。

许文若伸手虚扶,一派君子之风:“元春不必多礼。”

元春不由呆呆的眨了眨眼,随即俏脸便是一红。

侯爷看似彬彬有礼,怎么却直呼她的闺名?

许文若偏爱这等反差,只觉呆萌的元春尤为可爱,便多看了几眼。

元春只瞠目了一瞬,却也将错就错,仔细打量着她朝思暮想的侯爷。

果真,竟比那天侍书所形容的更加不凡,降世谪仙这个词确实没有用错。

许文若给了她一个风度翩翩的微笑,随后转向刚下轿的贾母,

“老太君突然驾临,可是有要事?”

贾母面色凝重:“老身冒昧打扰,实是有急事相求。”

她看了眼元春,又看看许文若,“不如我们入内详谈?”

正堂内,晴雯奉上香茗。

贾母顾不上喝茶,急切道:

“听闻今日朝会上,有人弹劾政儿结党,陛下虽未当场责罚,却将他单独留下。”

“如今祸福难料,不知侯爷可否出面为政儿辩解几句?”

许文若指尖轻叩桌面。

贾政老实而迂腐,又是他未来的老丈人,皇帝单独找他谈话怎么可能有事?

现在的贾家真成了惊弓之鸟了?

喝茶之余瞟了眼一旁沉静的元春。

她是去宫里深造过的,听说又极聪明,应不至于和贾家一帮掌权太太一样关心则乱。

元春察觉到嘉靖侯的目光,微微露出点笑容,随即赧然侧过半边脸去。

许文若心下有些错愕。

不会是将错就错,冷眼看着旁人着急,趁机过来见我一趟吧?

倒是完全看不出来她竟有这般跳脱的一面。

“此事不难,在圣上面前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许文若放下茶盏,微笑道,

“然而,我今日已然请了病假,若气完神足的前往皇宫怕是影响不大好。”

“料想贾郎中必不至于遭严惩,他日入宫,我在圣上面前略提几句亦不为晚。”

贾母当然也知道单独留下贾政,问题不会太大。

可贾府上下只有这一个五品小官,若是贬官的旨意下了,岂能再让圣上收回来。

政儿本就不善官场往来。

干了几十年,好不容易从主事干到了郎中,一朝贬了下去,怕是这辈子都升不上来了。

到时候外人将如何看待这个连五品官都没有的国公府?

能保住品级还是尽力保住的好!

贾母也知许文若并非无故推脱,人家确实有正当理由。

她更知道,以许文若的权势,真心帮忙断无不成之理。

问题在于,要用什么筹码才能使许文若动心?

他可是什么都不缺的。

苦思冥想间,忽然发觉一向玲珑心窍的元春怎么没了存在感?

一转头,恰好逮住了急忙收回目光的好孙女。

贾母既知两人并无私情,今儿个当是头一遭见面无疑,却当场生了情愫。

只道果真是陛下赐婚,天作之合。

心中便有了决断。

“老身失陪一下。”

便叫鸳鸯扶她去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