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石门邪气巧破局

苏灵是被铁锈味呛醒的。

她的睫毛颤了颤,有温热的液体正顺着下巴滴进衣领,是从眼尾红痣里渗出来的血。

眼前的黑雾淡了些,能模糊看见陆九章蜷在左侧,后背抵着石门,额角撞出个青包;赵铁半跪在她身侧,手里的佩刀当啷掉在地上,刀刃上凝着暗红血珠——方才邪气压顶时,这捕快大概想用刀撑地,反被震得虎口崩裂。

最让她心跳漏拍的是陈墨的位置。

祭坛方向的黑雾仍在翻涌,但那道青衫身影已不在雾中。

她挣扎着抬头,正看见陈墨背对着众人,立在红嫁衣骸骨前。

金冠上的珍珠还在往下落,每一颗砸进血盆时,都溅起细小的血花,在他脚边积成暗红的水洼。

“陈...陈墨?“她喉咙发紧,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陈墨没有回头。

他的右手垂在身侧,那把刻着“陈“字的匕首从袖中滑出半寸,刀鞘上的并蒂莲红绳在血光里泛着诡异的亮。

苏灵想起自己腕间的红绳——三天前在镇东绣娘那里求的,说是能避邪祟。

当时陈墨恰好来取药,见她挑中这花样,还低笑说“并蒂莲最是难绣“。

此刻那红绳却像根烧红的铁线,勒得她腕骨生疼。

“大家...都别硬抗。“她咬着牙撑起上半身,邪气压在肩头,每动一寸都像背着块磨盘。

陆九章听见动静,立刻挣扎着爬过来要扶她,却被她按住手腕:“先...先摸你包袱里的灵香草。“

陆九章眼睛一亮:“你是说药铺地窖那捆?“

“对。“苏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前日翻《镇志》,说灵香草性至阳,能克阴邪。“她盯着陈墨的背影,见他仍像被钉在原地,喉结动了动,“快,点燃它。“

陆九章手忙脚乱翻包袱,粗布口袋里掉出半块发霉的炊饼、几支断了的朱砂笔,最后摸出团灰扑扑的草叶。

他摸出火折子引燃,青烟腾起时,苏灵明显感觉到压在身上的邪气压轻了些——但也仅仅是些微。

黑雾仍在翻涌,陈墨脚边的血洼已漫到他鞋尖,红嫁衣骸骨的指骨突然动了动,指尖擦过血盆边缘,发出指甲刮瓷的刺响。

“不够。“苏灵额角的血滴得更急了,“灵香草阳气太弱...得用活人的血。“

赵铁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扯过佩刀:“我来。“

“等等。“陈墨突然开口。

他终于转过身,面色比平时更白,眉峰紧拧,“邪煞喜阴血,活人血要沾了怨气才管用。“他解下腰间的药囊,取出把小银刀,“我常年剖药材,血里带药气,比普通阳血更烈。“

苏灵望着他手里的银刀,突然想起前日替他整理药柜时,见他剖过一支千年人参——当时他也是这样垂着眼,刀尖精准避开每道纹路,血珠顺着指缝滴进陶碗,说“药人血能引药气入魂“。

此刻那血珠滴在地上,却像滴进热油里。

黑雾“嘶啦“一声退开寸许,赵铁趁机用佩刀划开掌心,浓稠的血珠混着陈墨的药血,在石门周围画出个歪歪扭扭的圈。

陆九章举着燃尽的灵香草梗,将最后一点火星按进血圈,青烟裹着血气腾起,竟在众人头顶凝成道淡金色的屏障。

邪气压制终于松了。

苏灵撑着地面爬起来,陈墨踉跄两步扶住她,掌心的血蹭在她衣袖上,烫得她心口发疼。

赵铁捂着伤口靠在墙上喘气,陆九章瘫坐在地直拍胸脯:“我就说...就说灵香草配人血能行,前日在...在义庄驱煞时...“

“嘘。“苏灵打断他。

石门上的纹路正在变化。

原本模糊的刻痕被血气一激,竟泛起幽蓝的光,像是活过来的蛇。

陆九章揉了揉眼睛凑近,突然倒抽口冷气:“这...这是《玄阴录》里的祭文!

我师父说过,古林百年前有个'九黎司',专门用活人祭邪灵...“他指尖颤抖着划过石纹,“看这里,'以血为引,以骨为媒,封怨魂于古林,养煞灵于玄门'——原来这石门是道封煞阵!“

周嬷嬷突然颤巍巍摸出块褪色的红布,上面绣着半朵并蒂莲:“老身娘家姓林...当年我阿爹是镇志官,说过九黎司的人都戴这标记。“她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浸着泪,“三十年前古林发大水,我男人和三个娃都没了...后来总梦见他们说,有穿红衣服的人逼他们跪在这里...“

苏灵的目光落在陈墨袖中的红绳上。

并蒂莲,九黎司,红嫁衣骸骨...这些碎片在她脑子里撞成一团,最后定格在前夜陈墨替她包扎红痣时说的话:“这红痣生在泪堂,主灾厄,却也能通阴阳。“

“吼——“

一声闷吼从石门深处炸响。

众人同时僵住。

陆九章的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陈墨的手在苏灵腰间紧了紧,赵铁重新握紧佩刀,刀身因用力而微微发颤。

那声音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在石缝里翻身,混着骨节错位的脆响,震得头顶的石屑簌簌往下掉。

苏灵望着陈墨发白的唇,突然想起他药柜最底层那个上了锁的檀木盒。

前日她替他擦灰时,曾瞥见盒底压着半张旧契约,落款是“九黎司陈氏“。

黑雾再次翻涌起来,比之前更浓。

红嫁衣骸骨的金冠不知何时滚到了陈墨脚边,珍珠散了一地,在血洼里闪着妖异的光。

石门后的闷吼声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狭窄的通道爬过来,指甲刮过石壁的声音,一下,两下,离众人的后颈越来越近。

陈墨突然低头,用只有苏灵能听见的声音说:“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只管往死门跑。“他袖中的匕首滑出一寸,刀刃映着他泛红的眼,“我欠这具骸骨一条命,该还了。“

苏灵的腕间红绳突然绷断。

断绳的刺痛让她猛地抬头,正看见石门缝隙里探出只青灰色的手。

那手背上布满鳞片,指甲长如利刃,正缓缓扣住石门边缘——

最后的咆哮震得众人耳膜发疼。

苏灵被陈墨推进陆九章怀里,转身时只来得及看见他举起匕首,刀刃上的“陈“字在血光里一闪,像是要剖开某种纠缠了千年的因果。

石门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而那只青灰色的手,终于扣住了石门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