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德猛灌了几口水，喉结剧烈滚动着。他擦了擦嘴角，声音沙哑地继续道：
“我趴在门外...听到那三个指挥系的疯子说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们语速快得吓人，像是在吵架...说什么'换身体'、'监视'之类的...”
突然，李嘉德的瞳孔收缩，仿佛又看到了当时的场景：“然后洪达观开始说一种...根本不是人类的语言！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接着——”
他的机甲手套“咔”地捏碎了水杯：“他的嘴...他的嘴突然喷出无数蓝色丝线！像活物一样爬满整个天花板！然后洪达观他自己就飞了起来，然后慢慢的躺到了那个医疗舱，而且我还发现那些丝线还在分泌黏液...”
李嘉德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也是怕再看下去，里面的刘忠有危险，所以我拔出刀就冲了进去...结果还没靠近洪达观，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按在地上！”他摸着自己的后颈，“接着我就感觉整个人飘了起来飞到了房顶上...天旋地转的，再醒来时已经在结束了。”
戎胜点点头，拍了拍李嘉德的肩膀表示理解。他刚准备起身去找贾杰谈谈，通讯器突然响起急促的提示音。
“调查组到了。”戎胜整了整衣领，大步走向停机坪。远处一架银色的小型飞艇正缓缓降落，引擎掀起的气流卷起漫天尘土。
飞艇舱门滑开，三名军官走了下来。为首的是个面容冷峻的年轻军官，笔挺的军装上将星闪烁，戴着雪白手套的双手交叠在身前。他身后跟着两名文职官员，手里捧着数据板和记录仪。
“你好，我是柳义。”年轻军官的声音如同机械般冰冷，连嘴角都没动一下。
戎胜上前敬礼：“戎胜，目前代理...”
“我知道。”柳义抬手打断，“带我去看那些洪达观的亲卫。”
戎胜的目光扫过对方肩章上闪耀的中将军衔，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这边请。”他侧身让开道路，心里暗自盘算——这位来头不小，看来事情比想象中更复杂，然后在心里复盘了一下，应该是没有遗漏的东西。
戎胜领着柳义一行人走进飞艇的临时休息室。室内中间空了出来，上面躺着那些失去意识的亲卫士兵。他们的胸膛还在微弱起伏，但双眼空洞无神，嘴角不时渗出诡异的蓝色黏液，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荧光。
“我们登艇时他们就这样了，”戎胜站在门口解释道，“生命体征稳定，但意识全无。”他指了指外面的装备室，“他们的机甲都已封存，随时可以检查。”
柳义沉默地走到最近的一个士兵的面前，他半蹲了下来，雪白的手套毫无顾忌地沾取了一些蓝色黏液。让戎胜倒吸冷气的是，这位中将竟然直接将手指凑到鼻前嗅了嗅——要知道那黏液散发着腐肉般的恶臭。
“带我去停尸房。”柳义的声音像手术刀般切开凝重的空气。他忽然倾斜手掌，让黏液拉出的细丝垂落在医疗床的金属栏杆上。戎胜看见那些丝线接触金属的瞬间，栏杆表面竟浮现出蛛网状的腐蚀痕迹。
两名记录员战战兢兢地凑近拍摄，其中年轻的那个手抖得太厉害，相机对焦灯在士兵惨白的脸上来回扫射。当灯光掠过某个士兵半张的嘴时，戎胜分明看见有团黏液正在喉间蠕动。老记录员突然干呕一声，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喉结剧烈滚动着。
柳义用镊子挑起一根黏液细丝。细丝在镊尖挣扎般弹动时，戎胜听见了一声嗤笑。这是这个中将自下飞船以来第一次有面部表情，看上去像是嘲笑？
等记录员全部记录完毕，戎胜领着他们朝底层停尸房走去。在踏入升降梯前，他抬手拦住众人，示意他们穿上备用机甲。两名记录员面露疑惑，戎胜沉声解释：“不穿机甲不行，下面的气味……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柳义没有多言，干脆利落地装备上机甲，金属关节在他手腕处咔哒闭合，面罩上的数据流映在他冷峻的脸上。两名记录员对视一眼，也迅速穿戴完毕。升降梯缓缓下降，舱内气压逐渐变化，机甲内部的过滤系统自动启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B3层，抵达。”机械女声响起，升降梯门刚开一条缝隙，浓烈的腐臭便如浪潮般灌了进来。即便隔着机甲过滤系统，那股气味仍像是有实体一般，黏稠地附着在面罩上。戎胜早已习惯，步伐稳健地迈出，靴底踩在地面时发出黏腻的声响——走廊上覆着一层半干的蓝色黏液，每走一步都会拉出细丝。
柳义只是皱了皱眉，依旧沉默。可那两名记录员就没那么镇定了，其中一人猛地弯腰干呕，面罩内传来急促的喘息声，他慌乱地拍打脖颈，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发颤：“我……我呼吸不了！”另一人踉跄两步，扶住墙壁才没跪倒，面罩内的脸色惨白如纸。
“启动内循环呼吸模式。”戎胜冷静提醒。机甲内部立刻切换供氧系统，隔绝了外界空气。两名记录员大口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稳。
走廊尽头，停尸房的金属门被烧得焦黑，边缘还残留着高温灼烧后的扭曲痕迹。戎胜用手一拉，门就掉到了地上，露出内部焦糊的墙面和地面——这里被他用高温彻底消杀过，几乎没什么可查的。
“需要我介绍一下情况吗？”戎胜问。
柳义抬手制止：“不必，加急报告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而且到时候可以检查机甲记录。”他的声音透过机甲传来，冷静得近乎机械。
两名记录员战战兢兢地开始扫描记录，但这里实在没什么可拍的——房间被火烧了一遍，洪达观等人的尸体都被切碎了拖出去再次火化，黏液也被火焰烧干，只剩下一些干涸的蓝色结晶附着在墙角。他们草草检查一遍，便迫不及待地示意可以离开了。
戎胜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停尸房焦黑的四壁，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机甲靴底黏着的黏液，眼神微沉。
“走吧。”柳义转身，率先迈步离开。
-----------------
“啥？派来的调查官是柳丽丽的堂叔？”
张英华猛地攥紧手中的战术平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刚集合完队伍，正准备带队出发，通讯器里却突然传来铁砧要塞暂时封锁的消息。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那个所谓的“战后确认主官”的身份——柳丽丽的堂叔。
“一定是柳丽丽那个贱人搞的鬼！”她咬牙切齿，靴跟重重碾过地面，仿佛脚下踩着的是仇人的脸。
“柳丽丽的堂叔？”一旁的张振国倒是神色如常，甚至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柳义是吧？那倒无所谓。”
“无所谓？”张英华猛地转头，马尾辫在空中甩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柳家那些人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振国轻笑一声，伸手按住她紧绷的肩膀：“柳义这个人...不一样。”他望向远处铁砧要塞的方向，眼神深邃，“他眼里可装不下什么面子、报仇这种小事。既然是他亲自出马去调查管去铁砧要塞的话，那估计，戎胜这次任务有重要的发现或者很奇特的遭遇…”
张英华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军靴在地板上踏出急促的声响，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张振国双手抱胸，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既然你这么担心戎胜那小子...”他故意将尾音拖得老长，果然看见张英华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不如我们俩先过去看看？让李队长带队随后跟上。”
“我...我才没有关心他！”张英华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声音猛地拔高了八度。她慌乱地转身就要往飞艇方向冲去，结果差点和迎面走来的勤务兵撞个满怀。
张振国望着女儿同手同脚走路的滑稽背影，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在登上舷梯时突然意味深长地感叹道：“唉，女大不中留啊！”
“啰嗦！快点跟上啦！”张英华又羞又恼的吼声从舱内传来，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金属舱门被她用力甩上。张振国摸了摸鼻子，摇头轻笑，眼中却满是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