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任鸿隽书扇面

忆昔梁州夜枕戈，东归如此壮心何。

蹉跎已失邯郸步，悲壮空传《敕勒歌》。

今日扁舟钓烟水，当时重铠渡冰河。

自怜一觉寒窗梦，尚想浯溪石可磨。

赏析：

此诗写于1940年，录自《蔡元培全集》第八卷。任鸿隽（1886—1961），字叔永，四川垫江县人。早年留学日本，加入同盟会。曾任南京临时政府总统府秘书、四川大学校长、中央研究院总干事、国民参政会参政员。蔡元培与其在中国科学社、中央研究院共事多年，关系密切。1940年春，为任鸿隽画扇面并题诗其上，发表于同年4月出版的《少年画报》第30期。

首联言国土沦丧壮心何存。梁州，古州名，辖境相当于今川东、陕南、黔北一带。南宋诗人陆游《诉衷情》有句云：“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寄寓冀望收复中原失地而不得的心情。东归，此指友人从日本留学归来。诗句意谓，忆昔梁州夜以枕戈，留学归来壮心如何？二人有着当年陆游欲收复失地而不得的同样心情。

颔联言自身悲壮心境。蹉跎，蹉跎岁月，虚度光阴。邯郸步，即邯郸学步，典出《庄子·秋水》，谓燕国寿陵少年，来到赵国国都邯郸学走路，结果不仅没能学到邯郸的步法，连原来在燕国的步法也失去了。比喻仿效别人不成，反而失去原有的本事。《敕勒歌》，北朝民歌。歌词云：“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史载北齐高欢被北朝军队打败，曾唱此歌以鼓励士气。诗句意谓，而今岁月蹉跎已经失去邯郸的步法，高唱《敕勒歌》亦只是悲壮空传而已。

颈联言自己的闲居生活。烟水，烟霭迷茫的水面。重铠，沉重的铠甲。诗句意谓，今日乘一叶扁舟垂钓于烟霭迷茫的水上，当年穿着沉重的铠甲渡过结冰的河流。这是作者闲时回忆当年的战斗生活。

尾联言仍想做点研究工作。寒窗，形容闭门读书的艰苦，如十年寒窗。浯（wú）溪，风景胜地，源出湖南祁阳县西南松山，流入湘江。唐代诗人元结爱其水清石峻，结庐溪畔，时有题咏。历代游客亦留下不少碑刻，是全国有名的碑林之一。诗句意谓，自怜一觉寒窗之梦已醒，还想浯溪结庐以石磨砺自己，亦即归隐田园一心做点学问。

此诗题于为友人所画的扇面之上，实为个人悲壮沉郁的感情抒发。诗中用典较多，“梁州夜枕戈”“已失邯郸步”“空传敕勒歌”“浯溪石可磨”，言少意多，蕴藉含蓄。需要认真吟咏体会，方解作者夫子自道且与友人共勉的本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