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生遂之低头。
掩饰着眼中的复杂。
因为陆暮曾经是自家一个牛马般的佃农,是从他眼前退佃的,所以让自己心中嫉恨?
又因为陆暮终究出自于自家佃农,难免有恩,心里又有些欢悦?
“老陆,你可算回来。”赵春生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口里说着:
“来来来,到我家中来,我给你洗尘接风,别见外,这么多年了,当是自己家便是。”
说罢,赵春生认真着脸,看着陆暮说道:“老陆,你没忘了我们赵家对你的恩情吧,这几位可是府兵,能否介绍介绍?”
“不了,我如今赶着回家一趟,这是我将来的亲家,要和我儿联姻,此事耽搁不得。”陆暮断然摇头。
至于恩情,陆暮没有回应,也等于是回应。
心照不宣。
现今。
附近有灾民匪寇,还闹出了人命,必定也惊动了官府,却也无可奈何。
地主组织了人手也无法剿匪,羽翼已丰。
自己更是去县城回来,与府兵‘军官’一起,对于赵家来说,自己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因此一改常态,以贵宾对待?
至于恩情,以往所言不过是客套话,没事可说上一句“当这里是你家”!
真要是发起狠来,便是“你真当这里是你家”?
说到底,佃农不过是地主的牛马,撮合成婚,也是为了让他子子孙孙世代为佃!
能够退佃还是自己机关算尽,急迫万分。
恩情其实未必有。
陆暮也没有把话说的太绝,毕竟家小还没有赎身,又说上了一句:“陆某便先回去了,你们对我家小的好,我会记得,至于这几位,他们是我将来亲家,来商讨联姻一事,你们是外人……”
赵春生低下了头,听懂了,他听懂了陆暮的意思,心里并不是滋味,口里说着:“那好……我们便不过去添乱了。”
那原本对陆暮态度不好的胡芳,更是一言不发,扭过头去。
说罢,陆暮便招呼着张勇山等人,往家中赶去。
“陆老哥,那可是你这些年来的主家,对你可好?”路上张勇山问道。
“还行。”陆暮点了点头。
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也让那赵春生夫妇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转身回去赵家的身影,不知不觉佝偻了很多。
远处,已经能够看陆暮破旧的屋子,今天家小都在田里劳作,他们也远远的见到了陆暮。
即使陆暮宛若两人,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陆暮。
当即就扔下了锄头,激动的迎了过来。
“当家的……”
“爹你回来了?”
“爷爷?”
老婆子淑芬、陆家海,陆家江,陆家河,陆鑫,都惊喜若狂。
毕竟也两年不见。
“是我!”
“我回来了。”
陆暮看着家小,即便是孙女都已经长高了,已经是十五岁。
然而,老婆子和三个儿子,却还是苍老了些。
即便他们也练了春木桩,但是这桩法,也不是谁都能够养颜。
其外。
这武夫,也只有臻至宗师,说白了也就是陆暮所练的养气通络,才能够多出来一百二十年寿,从而某种意义上的年轻,否则最多是缓解衰老,养生健体。
陆暮一笑,好在督促家小每天要练春木桩。
否则这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还不知道要苍老的什么地步。
陆暮看向了大儿,心中有愧,也没带什么礼物回来,也只有那马倌孙土旺,起了心思,送了自己发簪,能够拿得出手给老婆子。
显然,陆暮阔别两年多,家里人是颇为想念的,见到陆暮回来,一个个欣喜若狂。
一番依旧后,陆暮看向大儿说道:“家海,要媳妇不要?”
“爹你说什么?”
“这几位是?”
老婆子淑芬他们也都看到了,随着陆暮回来的张勇山,老张头也在其中,却并不认识,老张头得知了其中的好事,哈哈大笑,口里说道:“哈哈,陆家老大,你好事近了!”
旋即。
老张头上前,还陆家海他们,说起了联姻一事,这才望向了,张勇山身后的张朝贵,以及其身后的一名适婚女子。
这年头,男子二十行冠礼,女子十五行笄礼,笄礼后即可婚嫁。
说起来,不仅仅是陆暮的大儿年纪过大,已经过了四十。
张勇山这孙女的二十之龄,也算大了。
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而“五算”,也就是五倍人头税,迫使早婚。
这也是主家会将模样寻常的佃农子女,撮合成婚、姿色则卖的原因。
张勇山也是有家底,留了孙女里面至二十,想要孙女找好人家联姻。
这世道只要有地位,岁数大点也不会嫌弃什么。
一番介绍得知陆暮回来还带回来了这么一桩好事,老婆子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
陆家江,陆家河,如今也还没有成亲。
却也为大哥高兴。
陆家海也不是第一次了,在撮合下也还算平静,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瞄向对方。
张勇山的介绍下,得知他孙女名叫“张可”。
名字不算多么好听,有着一张脸圆,身子高挑,屁股大好生养,并且府邸长大,没有干过农活,皮肤长相还很娇嫩。
好事临门,自然不能在田里。
家中虽然破旧,却还是回到了家里。
张勇山知道陆暮将来是有望成为曲长的,也不在意放下陆家的处境,当即拉着陆家海聊了起来。
“什么,你也练了多年的春木桩?”
张勇山很快便询问到了陆家海的本事,事实上,当看到陆家海也年过四十。
并且长年耕地,皮肤黝黑,好似煤炭,心里喜欢不起来。
但是练过站桩,且得知陆暮把站桩练到了养气通络的地步,他心里惊喜。
“哈哈,好好好!”张勇山大笑着,口里说道:“如此一来,你也可以当府兵!”
“以后你我可就是亲家了,家海,你也别客气,我张家也许还得仰仗你呢!”
陆暮听在耳中,笑了笑。
张勇山降级除名,张府日落西山。
他儿又不争气,这般岁数还去青楼!
与陆暮联姻是势在必行,当发现陆家海也是练武当府兵的料更是喜上加喜。
陆暮也意识到了,自己在县城还没什么立足,哪怕张勇山不是火长,降为部曲的张勇山也值得拉拢,这桩好事对谁都好。
“此番事了,就该回去县城考第府兵了。”忽然想到,那陈府陈立身、自家陆氏宗亲的人,也会有人去考第,也许会碰面吧。
陆暮深吸一口气。
当年那些话不可能不在意。
“会有再见那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