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未冷,局未破
- 镇收妖魔,荡尽邪祟!
- 巧克力rata
- 3220字
- 2025-04-09 11:00:07
牛妖尸首尚温,血流如泉,混着碎裂的骨浆与炽热煞气,在破败的营帐中蔓延出一片暗红沼泽。
陆羽站在血泊中央,眼神冷寂,衣衫残破,断刀斜插地面,整个人像一杆未熄的战旗。
他没有犹豫。
伸手,扯开衣襟。
五指一抓,直接探入牛妖尚未冷透的胸膛,从破裂的骨缝中抠出一捧滚烫妖血,赤红浓稠,带着刺鼻的铁锈味。
“滋啦。”
热血覆在皮肤上,像是灌入一盆炽铁,瞬间蒸起淡淡白雾。
陆羽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将血液抹遍双臂、脊背、肩颈,任其渗入伤口、毛孔,浸入骨肉。
疼。
像是有人在他体内点火,又像万针钻入,顺着经络四处乱窜。
他却纹丝未动,双目微闭。
片刻之后,噬心蛊悄然苏醒,贴在心口蠕动,一条条黑线如蛛网般渗入血脉,缓缓牵引那股妖血之力深入骨髓。
陆羽能清晰地感受到——
体内的煞气,正在被压下去。
不是被抽离,不是被燃尽,而是被压制、驯服,像是一匹野马被强行勒住缰绳,喘着粗气伏在他体内不甘嘶鸣。
“……有效。”
他喉头滚动,语气低哑,手掌紧扣膝盖。
但紧接着,他的眉头又缓缓皱起。
那煞气虽不再躁动,却仍沉潜在体内深处,像是一池翻涌未尽的黑水,随时可能再度翻船。
也正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煞气并非不可控的恶疾,而是没有承载的力量。
修为未进,血脉狭窄,自然装不下它。
若能将这具凡胎打磨到足以承载妖血之力、战斗之煞——那煞气,就再不是祸根。
是兵,是力,是刃。
“所以……提升玄道。”
陆羽睁开眼,眼神从浑浊中抽出锋芒。
“是压煞的法门之一。”
虽然牛妖之血让他离着开启玄道又近了一步,但还有一定距离。
必须找到更多,更强的妖血才行。
“修真之路何其远,我连门槛都没跨过去呢。”
“但好消息就是,我至少能看见门槛在哪了。”
血风渐止,地面妖尸尚温。
陆羽收拾好身上血痕,动作简洁利落,目光扫过一地狼藉,终在那牛妖尸首前停下。
他从怀中取出两枚铜钱,指尖一挑,“嗡”地一声,轻轻弹起。
那原是周启最爱耍弄的玩意儿,如今落在他手里,却忽地绽放出一种冷森的锋意。
陆羽屈指一扣,臂膀微沉,搬山劲暗涌而出,指节一震。
“咻!”
铜钱破空激射,化作两道寒光,精准无误地钉入牛妖的胸口!
“噗嗤——”
力透三分,连血都没溅出来,宛如利器穿绣布,干净利落。
“既然得有人背锅,那就——一起上吧。”
他拍拍手,扭头离去,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
直到他看见前方那座残庙。
正是白日鏖战前短暂停歇之地。
庙檐倾斜,断瓦横陈,几缕昏风从门洞中吹出,带着旧灰与湿霉的气息。
陆羽站住脚步。
他本想绕开。
可不知为何,那破庙在他眼中却像藏着某种未竟的回响,一点点将他的目光牵了过去。
他沉默片刻,终是迈步上前。
一步,两步,三步。
——距离不变。
他眉头微皱,加快脚下步伐,踏过低洼的林地,绕过三棵歪脖老松。
可当他再抬头时,那庙檐依旧吊着半块黑瓦,门前的青石阶也依旧是那几道熟悉的裂缝。
他站定,眯眼盯着那庙门。
然后重新迈步,速度更快,绕向侧翼。
穿过灌木,横掠乱石,他清楚自己跑了至少百丈。
可那残庙,却始终像是钉在他眼皮下的一点,不远不近,不退不进。
他猛地顿足,低头看了眼脚下地面。
枯枝的位置没变,脚印早就印在了干土上。
不是他在靠近。
是这地方,在兜圈。
他眯起眼,嗓音低沉:
“……阵?”
下一刻!
一道寒光破空袭来!
陆羽头一偏,闪得极快。
“叮啷!”
竟是一枚铜钱,正中他肩侧的树木,直接嵌入其中半寸深!
他眼神猛地一凛,整个人向后暴退半丈,脚尖一顿,稳住身形。
铜钱未停。
第二枚跟着破空而至,角度刁钻,直取心口!
陆羽不再闪避,身子一拧,左掌如刃,“啪”的一声将其生生拍落!
掌心隐隐发麻。
——熟门熟路的手法。
他眼神一沉,嘴角却缓缓勾起讥诮的弧度。
“周兄啊周兄,你就等着我削到脱力才下手?”
他低声说着,语气中却没有一点惊慌,反而多了一丝冷静后的杀意。
他往前一步踏出,目光犀利如鹰,声音低哑:
“怎么?白天嘴上说得客气,夜里就翻脸动手了?”
“那铜钱,你拿回去吧——我不收这孝敬。”
他猛然抬手,从地上捡起那枚落地未碎的铜钱,指尖轻轻摩挲着,像是随时准备还回去。
但他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冷光。
——哪里不对。
噬心蛊,在心口轻轻抽动了一下。
这小畜生挑剔的很,说明周围绝对不可能只有周启一人。
有妖。
陆羽的眼神,悄然转向残庙之外,那片本应死寂无声的林中某处。
树影重叠处,似有一只眼睛,正悄悄窥视他。
庙外风停了。
林叶无声,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陆羽缓缓收回脚步,目光却仍冷凝地盯着那纹丝不动的残庙门槛,像是在等什么、又像在确认什么。
他眼底冷光一闪,低声喃喃:
“不是他。”
——不是周启。
这一判断并非源于一时冲动,而是来自他脑中早已构建完毕的推演链。
若真是周启设局,那人不会选在这。
因为陆羽的背后又林重山。
林重山是什么人?笑里藏刀的老狐狸,谁动了他“暗中安排的人”,哪怕是一个眼神错了,他都能借题发挥、一纸文书送人上天牢。
不是说他会保陆羽,而是陆羽如果就这么留下话题的死去,那对白玉堂来说可没有一点好处。
周启再怎么狡猾,也绝不会赌这一步。
“他只会推我,不会杀我。”
这一局,有人杀心很重,但那人不是周启。
正思索间,胸口一热。
噬心蛊,动了。
不再是骚动。
是骤然狂跳!
像是在心室深处被什么气息激得失控,触须在血脉中暴动,急切地撕扯着某个方向。
陆羽眯了眯眼,唇角轻抿,顺势引气、锁定气机。
他猛地一转身,抬脚踏入残庙后侧的密林。
湿草没膝,树影交错,藤蔓垂挂如锁链,前方一片泥泞低洼,杂草深处,隐有一道模糊影子在迅速收拢地面符线!
——是一只猴妖。
通体灰白,瞳仁发红,手脚极灵,一边拔出阵基,一边张嘴咿咿呀呀地念着破阵咒诀,显然是想尽快脱身。
但它太慢了。
陆羽脚下一踩,碎石飞溅,下一瞬人如暴矢冲出,残破的断刀碎柄握于指间。
他不言不喝,只一道破风疾掠而出!
“唰!”
刀光先至,斩碎阵脚,整片幻阵如纸面撕裂!
猴妖眼神骤变,尚未转身,断刀已横过它的颈后!
“噗嗤——!”
血柱飞起,一颗猿首带着惊愕高高飞起,砸入枯井之中。
密林寂静。
陆羽站在残阵之外,刀锋尚滴血,眼神却一如既往冷淡。
他垂眸看向猴妖尸体,胸口的噬心蛊安静得出奇。
没有躁动,也没有吸附。
像是彻底失去了兴趣。
他又试着蹲下身,指尖抹了抹妖血涂于肩颈,血液一接触皮肤便发出一股刺鼻的腥臭,连气机都没有波动。
“……”
陆羽眉头微皱,低声道:“味太杂,血太弱。”
他挥手一抹,将污血拭去。
没有冒进,没有贪功。
他依旧是那个谨慎到连胜利都要确认三遍的人。
他闭目,凝神,以微弱气息感应四方气流的流转。
微风吹草,草动无乱,气息流通无滞。
幻阵碎,山野通。
他终于确认——自己脱阵了。
这才起身,望向天边尚存的一抹青灰残光,转身往碧落城方向走去。
夜已深。
碧落城灯火稀疏,秋风刮过屋檐,卷起纸灰。
陆羽一路走得沉重,进城时已是亥末。他没惊动任何人,也没回执法司,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在南市巷口那间临时借住的小院。
门一推开,熟悉的木香与药味扑面而来。
他没点灯,借着窗外微光,脱下沾血的外袍,将断刀靠墙一放,自己便一头倒在床上。
筋疲力尽。
这一夜,太累。
从牛妖,到幻阵,到猴妖,再到那诡异的“铃声”和猿啸……每一道气机,每一口气血,几乎都逼他到极限。
他只想睡。
哪怕片刻。
呼吸变缓,思绪像沉入水底,浑浊、拉扯、慢慢远离现实。
隐约间,他梦见自己回到了执法司。
有人喊他。
有人拽他袖子,说什么又有案子来了,三妖闹市、四祟同现,司里人手不够,让他顶上。
他想说话,可嗓子像是堵了层血,喉咙发不出声音。
梦境开始变得黏稠,像是糊了一层雾。他仿佛又走回了那座破庙,听见阵里的风铃声在远处“叮铃”作响,又仿佛近在耳边。
他眉头微蹙,挣扎了一下,翻了个身。
然后。
他睁开了眼。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灯未点,窗外风静,夜色沉沉。
但他在睁开的那一刻,就察觉出了不对。
太静了。
静得连风声都没有。
他缓缓抬起眼——
床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模糊,被月光切成剪影,面目看不清,只能看到一双眼,正静静望着他。
那眼神,不带恶意,也没有怨气,甚至不含情绪。
就只是——“看着”。
然后,那人开口了。
声音轻轻的,像是隔着一层水。
“醒醒。”
“你,还在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