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挟着冰碴砸向青石阶，林默把瘦成骨架的身子往供桌深处缩了缩。朽木缝隙渗下的雨水在他手背上冻成青紫，城隍像半张彩漆剥落的脸在闪电里忽明忽暗。
“小崽子藏得倒严实。“老疤头踩着满地碎瓦片晃进来，豁了口的柴刀刮过石柱，火星溅到林默昨夜铺的枯草堆上。那独眼盯着少年怀里鼓囊的破布包，喉结滚动：“老子闻着馊饼味了。“
林默护住胸前的手在发抖。城南王屠户家的泔水桶底藏着这半块发霉的饼，他抠下三只蟑螂才抢到的。老疤头的影子笼上来时，供桌腿突然“咔嚓“裂响——不知哪个年月卡在裂缝里的青铜残片滑了出来，边缘在雷光里泛着诡异的靛青色。
“晦气玩意儿！“老疤头一脚踹向供桌。林默扑过去抓那残片，掌心突然刺痛。铜锈间浮凸的蝌蚪状符文活过来般蠕动，混着血珠沁入肌理。庙外骤然大亮，一道赤红剑光劈开雨幕，映得残片上紫气升腾。
腐臭味先于人影冲进庙门。灰袍修士撞断门栓滚进来，怀里玉匣裂开道缝，黑血汩汩涌出。林默嗅到铁锈味里混着熟肉烧焦的气息——就像去年腊月饿死在街角的刘瘸子。
“小兄弟...“修士喉管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指间玉扳指亮起微光。老疤头眼里的贪婪比柴刀更利，枯爪抓向玉匣的刹那，黑血突然炸成雾箭。惨叫声中，林默看见老疤头的指骨像蜡油般融化，那张扭曲的脸撞上城隍像，神像右臂“轰隆“砸下，碎砖间露出半截刻满符咒的石碑。
掌心残片突然发烫。紫气顺着血管往心口钻，林默眼前闪过零碎画面：九重宫阙在火海中崩塌，白衣女子将什么塞进他襁褓......剧痛撕扯着神经，修士冰凉的手突然扣住他脉门。
“竟是混沌道体！“修士浑浊的眼珠迸出精光，袖中飞出七枚铜钱钉入林默周身大穴。紫气被强行压回丹田时，林默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
“屏息，观想北斗。“修士咬破舌尖在他额头画符。血腥味混着某种松香涌入鼻腔，林默突然看清空气里游弋的金色丝线——它们缠绕着修士溃烂的伤口，正被黑血腐蚀得滋滋作响。
“青云观...带这封信...“修士撕开道袍内衬，血指书写时袖口翻卷，暗银纹路一闪而逝。林默认出那是三天前路过城门的仙辇图腾，当时跪拜的人群里有人低呼“天机阁“。
破风声撕裂雨幕。修士猛地推开林默，玉扳指炸成齑粉。气浪掀翻屋顶的瞬间，林默瞥见三道黑袍人影踏着幽冥灯笼飘近，怀里血书突然发烫，残片上的蝌蚪文顺着血管爬满右臂。
狗洞外的荆棘划破脸颊时，林默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不是胸腔在震，是怀里的青铜残片在与某种存在共鸣。雨幕中悬浮的幽冥灯笼忽明忽暗，青光扫过他藏身的乱石堆——眼角突然刺痛，水面倒影里，暗金龙鳞状纹路正从颧骨向耳后蔓延。
“找到了。“尖细的嗓音惊得林默几乎松手。石缝里钻出只缺耳老鼠，绿瞳盯着他心口：“告诉那位大人，钥匙在...“
雷声吞没了后半句。林默疯狂刨土掩住洞口时，瞥见老疤头融化的右手正抽搐着抓向石碑。那上面被城隍像压了不知多少年的符咒，此刻正渗出丝丝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