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晏朝她一招手往楼上走去：“上来。”
迟早早屁颠屁颠跟上去，岑晏从杂物间搬出一张折叠床在会议室里展开，被子枕头一应俱全。
全新的床单被套还没有拆封，十分直男系的深灰色格子。
“本来是为了以防万一备着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岑晏把被子抱出来放在床上：“今晚你就睡这里。”
“那你呢？”
“楼下沙发。”
“这不好吧？怎么能让主人家睡沙发。”迟早早故作客气，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岑晏斜睨了她一眼：“那你睡沙发，我睡床。”
“我的意思是……”迟早早话锋急转，“这会议室全玻璃的，脱衣服什么的楼下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放心，我对幼儿园身材没兴趣。而且会议室有窗帘。”岑晏边说边往门外走：“迟早早，关窗帘。”
“诶？”迟早早感到莫名其妙，她压根就没看到窗帘在哪。
会议桌上有个小东西突然眼睛一转，发出黄色亮光：“是的，主人。”
说话间，玻璃上落下一层灰色窗帘将里外隔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迟早早这才注意到会议桌上放着骆云笙送给他们一人一个的“小咕”猫头鹰机器人。他刚刚叫它什么？
迟早早推开会议室门对外面喊：“你给它取名迟早早？平时奴役我还不够，回来还要奴役它？你个大变态。”
“这名字好记。”
“你等着！我也有一个呢！赶明儿我就拿我的来放在一楼。”
“迟早早，关灯。”岑晏并不打算理会她的发作。
“是的，主人。”
“……”
啪一声，整个工作室陷入了黑暗。
岑晏不是第一次睡在办公室，但这回却罕见地失眠了。他一闭上眼就想到今晚在KTV，迟早早靠在他耳边说话的样子。
那粉嫩的脸颊和肉肉的耳垂让人心猿意马，岑晏的呼吸变得沉重，总觉得被子里的温度一直在升高。
他一次又一次调低空调温度，但是于事无补。
经过半个小时的辗转反侧，他干脆坐起来，看着楼上办公室的玻璃门，猜想窗帘后的她是否已经睡着。
迟早早就像有透视眼，窗帘哗地被拉开。岑晏马上直挺挺倒下去，头撞在沙发扶手上，一声闷响。他皱着眉头，一动也不动。
其实迟早早也没睡着。许是陌生的环境，许是办公室的空调太冷。
平日里沾床秒睡的迟早早此刻躺在床上，无论如何无法入眠。
会议室的窗帘很厚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让迟早早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去牌馆打牌，她哭着要回家，父亲不耐烦就把她锁在牌馆的小阁楼里。
那里也和现在一样，一点光都没有。
她悄悄拉开窗帘，楼下茶水台处有微弱的壁灯光线，借着灯可以看见沙发上躺得直挺挺的一个人形。
迟早早不禁感慨自律的人连睡觉都这么老实。
她睡不着实在烦闷，索性起身去茶水间倒杯水喝。
刚一下楼，就听见沙发那块传出岑晏翻身的声音：“怎么还没睡？”
“我吵醒你了吗？”明明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两人说话的声音都特别轻。
“没有，我睡得浅。”岑晏摸索着打开沙发旁的台灯，瞬间整个一层亮堂了很多。昏黄而柔软的光线让迟早早烦闷的心情稍稍缓解。
岑晏趿着拖鞋起身走到茶水台，从迟早早手里抽走水杯倒掉她刚刚倒好的白开水：“晚上别喝凉水。”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又烧了一壶热水。隔着玻璃杯给她温了一杯热牛奶。
迟早早乖乖坐到沙发上看着岑晏忙东忙西，突然觉得这个人只要不骂人的时候，都挺好看。
“为什么睡不着？”
“我……怕黑。楼上一个人睡怪阴森的。”
“你怕黑？”这和她横冲直撞的女汉子人设太不符，岑晏表现得很诧异。
“小时候被关小黑屋关怕了。怎么着。不行啊？”迟早早看出他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梗着脖子解释，一个怕黑还怕得理直气壮的女人。
十分钟后，两人合力将床搬到了一楼，就放在沙发边。
迟早早躺进被窝里，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暖宝宝：“好了。”
“那我关灯了。”岑晏按下开关，整个办公室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迟早早听见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到旁边，然后是抖开毛毯，沙发陷下去的声音。
“还怕吗？”岑晏问。
床和沙发的距离不超过十厘米，让她有种岑晏就躺在她枕边的错觉。怕是不怕了，就是有点羞。
灯一关，整个氛围都变得暧昧起来。黑暗中，连最轻微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迟早早把被子拉到脖子下面：“岑晏，你不会趁我睡着，对我做什么吧？”
“有病要早治，幻想是精神疾病的早期症状之一。”岑晏毫不犹豫地泼了她冷水。
“哼。”迟早早有点委屈地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怎么说我也是正值妙龄的青春少女一个。你是不是性冷淡？”
岑晏干脆撑起半边身子直勾勾看着她，笑得非常邪性：“所以你到底是希望我对你做什么还是什么也不做？”
他每句话的重音都落在“做”字上面，吓得迟早早说话都结巴了，整张脸埋进被子里小声说：“我……我希望你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
“呵。”黑暗中岑晏好像轻笑了一声，复又躺下去，长手一钩，把她的被子拉下来，“爱瞎想。那你等我睡着再睡。”
又过了十分钟，迟早早觉得鼻子不太通顺，擤了下鼻子，突发奇想万一待会她打呼怎么办？
“那个……岑晏。”
“又怎么了？”略带睡意的鼻音显得有些不耐。
“我鼻子有点堵。”这样先给自己找好台阶下应该没问题。
“哦。”迟早早听见滴的一声，岑晏伸手把空调关了。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空调一关，室内的温度陡然升高，迟早早掀开一半的被子，把脚搭在外面。总觉得姿势不舒服，又翻了个身。相比之下，岑晏睡觉的习惯真不错，一下也没动过。
一张小铁架床被她翻得吱呀吱呀的响。怕吵醒他，迟早早僵直着身子不敢再动。心里暗暗发誓要等岑晏睡熟后再睡，这样他就不会听到自己的呼噜声。
可是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一般，越来越沉。她用大脑最后清明的一丝意识嘀咕了一句：“岑晏，不准笑我……”然后就彻底睡死过去。
身侧不足五厘米的地方传来轻微而悠长的呼吸，间或有一声像吹哨般的鼾声。黑暗中一直没动过的岑晏倏地睁开了眼，嘴角向上扯了扯：“你自己说你好不好笑。”
他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面朝着迟早早，用目光临摹她的五官。她平日里素面朝天就像个初中生，睡着后看上去就更小了，侧脸的曲线像婴儿一样柔和，眼睫也比普通人长出一截，搭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迟早早嘟囔了一声，手伸出被子外精准地抱住岑晏的手臂，口中喃喃着妈妈。岑晏浅棕色的眼瞳颜色变得暗沉了一些，终是没有推开她。
这家伙，到底是谁既有贼心，又有贼胆。
岑晏叹了一口气，从裤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搜索页面。一本正经地输入：“第一次和女孩子睡在一起，如何快速入眠？”
居然还真有人提问过同样的问题，下面被顶到第一的回复是：兄弟！你这时候还光想着睡觉呢！十分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语气。
——注孤生，没药救。
——楼上的懂个屁。哥们儿，你完蛋了。和一个姑娘睡一块，却没碰她。你这是爱上她了。
他莫名其妙地放下手机，偏头又看了一眼迟早早。心里颇为不屑：怎么可能。不过那句话就像一个魔咒单曲循环在他耳边播放：你爱上她了！
工作室外，日头渐渐升起，照在他们身上。两人面对面相对而睡，两只手都搭在被子外面，投在地上的影子看上去就像牵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