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红蓝光穿透浓密的枝条照进来，外面的脚步声急促而杂乱。
是有人开笼了吗？
我拨开一道缝隙，朝外面张望。
挨我最近的 L-21开笼了，成熟的仙人果透过干瘪的肚皮发出暗红色的光。
“喂，你是要死了吗？”
L-21扯了下嘴角，在笑。
“……是吧。”
七姑婆说，药女这辈子最大的使命就是培育仙人果，能成功开笼的人下辈子还能做药女，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可 L-21现在看起来很痛苦。
我忍不住捂住自己平坦的肚子，像我这种开笼失败的需要剖开肚皮取果，只会更痛苦。
而且下辈子只能投胎成普通村民，一辈子采朝露、寻仙人草，供奉药女，也是挺惨的。
正懊恼着，下面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
听口音，不是村里人。
“叶队，这有一个，快——”声音戛然而止，“不用来了，咽气了。”
L-21死了。
仙人果成熟了。
明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为什么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怒？
“这个怎么黑咕隆咚的？”
那个叫叶队的男人身手矫捷，一个助跑，直接挂到三米高的树杈上，再一个翻身，稳稳落在上面。
“里面有人吗？”
他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不敢回答。
但也舍不得挪开视线，他就是妈妈说的“外面”的人吧？
他慢慢靠近。
明明暗暗的灯光穿透老槐树茂密的枝叶，我渐渐拼凑出他的脸，眼睛，鼻子，嘴巴……
组合在一起一定是张好看的脸。
和妈妈、姐姐一样。
外面的人长得都好看。
“叶队，里面有人吗？”下面有人问。
他推了下药笼，然后又双手扶住，肯定地说：“有人！”
“活的？”
“不确定。”
他拨开缠在药笼外面的藤蔓，豁然对上我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再看清人影的时候，他手里握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指着我。
“叶队，怎么了？”下面有人焦急问。
他说：“是个活人。别怕，我是警察，你现在安全了。”
可在怕的明明是他。
他仍紧紧握着手里的东西，就像姐姐初见我时那样，手中紧紧握着尖锐的树枝，然后捏着鼻子说：“妈妈，她好臭。”
我下意识挪开视线，重新坐了回去。
没过多久，他的身影重新映在药笼上面。
“可以自己出来吗？”
没有回应。
“是受伤了吗？”
他一边问，一边转动药笼来回摸索。
我在里面东倒西歪。
“这东西居然是封死的，退后点，别伤到你。”
只听“刺啦”一声，手起刀落，男人利落地划开药笼。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面容，他便又消失了。
好奇怪的人。
一阵窸窣声后，茂密的枝叶里扔进来一件衣服：“穿上。”
我想起那年夏天。
妈妈没来送吃食，我实在饿得慌，就偷偷下山了。
我的头发结成一缕一缕，衣服也黑得看不出本来模样，孩子们以为我是野狗，朝我丢石头。
我一路躲，一路嗅，寻着味道找到了妈妈。
妈妈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女孩子的身体不能随便让男人看，连爸爸和爷爷也不可以，知不知道？”
妈妈穿着粉色连衣裙，姐姐的裙子也是粉色的，蓬蓬的，上面绣着只有夏天才会绽开的花朵。
我一脚踢开那件黑漆漆的衣服。
他不是外面的人，外面的人都穿粉色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