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无劫穗生

永夜第五十四日,叶无尘跪坐在无垠黍田中央。他的青铜身躯已彻底麦穗化,每一粒皮下粟米都刻着《噬劫经》与《甘霖咒》交融的逆写体。阿黎的魂火缠绕在右手轩辕剑上,剑柄结出的金穗突然炸裂,穗芒刺入虚空,照出归墟底层骇象——数以万计的青铜仓廪悬浮在黍田上空,廪门皆被蚩尤的牛首锁链贯穿,锁链末端拴着的不是钥匙,而是叶无尘被麦穗取代的脊骨!

“该收割了。“黍田深处传来伏羲的叹息。叶无尘抬头,见八卦虚影凝成巨镰悬于头顶。镰刃并非金属,而是由劫数记忆编织的丝线——紫霄宫弑圣、归墟斩腐尸、血枫林问兵等场景在丝线上流动如泪。他握剑的手突然不受控地抬起,剑尖刺入自己麦穗化的心脏,粟粒炸裂处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裹挟《连山》卦象的黍种暴雨。

暴雨坠地的刹那,八十一座青铜仓廪同时开启。廪中倾泻而出的并非粟潮,而是被炼成“兵粮“的先天神魔!

葬的青铜棺椁化作耕犁,棺盖刻满麦穗状《甘霖咒》;

蚀的浊气凝为耒耜,柄身缠绕建木根系与蚕茧;

烬的焚心火种坠入黍田,火苗中竟浮现神农尝百草的痛苦面容。

阿黎的魂火突然发出尖啸。轩辕剑柄的金穗极速生长,穗芒刺穿叶无尘的手掌,将他的麦穗身躯钉入黍田。剧痛中,他看见真相——自己跪坐的黍田正是初代弇兹祭司的脊骨所化,每一垄土都是蚩尤部族勇士的骨灰,而所谓的“无劫穗“,不过是三皇五帝培育的终极劫种!

“以身为田,纳劫为种,这便是你的宿命。“神农的虚影从烬火中走出,手中握着一把青铜镰刀。刀身刻着叶无尘的巫诅生辰,刃口却浮出阿黎幼年编织斗笠的场景。镰刀挥落的瞬间,叶无尘的麦穗身躯被齐根斩断,残躯中迸发的不是绝望,而是裹挟金光的粟粒飓风!

飓风扫过之处,青铜仓廪纷纷坍塌。廪中封印的“兵粮“神魔挣脱束缚,却不再咆哮——葬的棺椁化作沃土,蚀的浊气凝为甘霖,就连烬的焚心火也成了粟田的萤灯。阿黎的魂火从轩辕剑柄跃入飓风眼,凝成蚩尤青年时的模样:“师父,该醒了!“

叶无尘的残躯突然透明。他看见自己的麦穗血脉深处,蜷缩着垂髫童子——那童子手握青铜剪,正笑嘻嘻地修剪建木根系。根系末端拴着的不是劫数,而是三皇五帝的魂火!

伏羲的八卦锁链缠着童子的脚踝;

神农的百草根系刺入童子的脊背;

黄帝的轩辕剑鞘化为童子的束发带。

“吾等皆是田奴……“童子剪断最后一根根系,归墟突然地动山摇。黍田裂开深渊,深渊中升起青铜祭坛——坛上堆满被剪碎的三皇魂火,火屑凝成粟粒大小的《无劫经》。叶无尘的残躯突然重组,每一粒麦穗都化作童子的眼睛,瞳孔中映出终极预言:

“终劫:刈皇为穗,无耕之田。“

轩辕剑在此刻彻底崩解。阿黎的魂火钻入叶无尘新生的瞳孔,将三皇魂火炼为黍种。他赤足踏上祭坛,脚下绽放的不是血莲,而是缠绕《甘霖咒》的建木桑苗。苗尖穿透归墟天幕,照见九重天外的真相——所谓洪荒宇宙,不过是童子剪落的碎须,漂浮在无劫无耕的永恒虚空中。

蚩尤的牛首像突然从深渊挤出,巨口衔着一把青铜剪:“小子,该修剪你自己的根了。“叶无尘接过剪子,刃口映出自己的一生:从紫霄宫弑圣到血枫林问兵,每一段记忆都成了需要修剪的冗枝。当他剪断“叶无尘“之名的瞬间,归墟万粟同时枯萎,枯萎处却绽出真正的无劫穗——

那穗芒没有实体,只是虚空中的一道裂痕。裂痕中传出童子的嬉笑,以及三皇五帝释然的叹息。

黍田在此刻沉入永夜。叶无尘化作一缕金穗萤火,飘向裂痕深处。身后,无耕的虚空开始生长新的建木,树干上刻着终焉谶言:

“劫尽处,耕者自刈。“

而那位剪径童子,已蹦跳着消失在粟田尽头的虚无中,衣角绣着一株未被任何经文污染的野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