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斗笠灯

归墟海眼的漩涡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叶无尘踏着青铜灯盏的残骸沉入深渊。阿黎的残魂凝成萤火,在漆黑水流中勾勒出那盏悬浮的青铜古灯——灯芯竟是三百年前的芦苇斗笠,笠檐盐霜凝结如泪,嫩绿新芽刺破黑暗倔强生长。“师父,这芦苇是您用弑神枪割的。“少年虚影掠过斗笠边缘,萤火照亮笠身裂隙中缠绕的暗金丝线。叶无尘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弑神枪断裂的枪魂碎片,而幼年时自己竟将其当作渔线编织斗笠!

海底轰鸣震颤,斗笠灯芯迸发青光,照出归墟底部数万具青铜棺椁堆砌的巨塔。最顶端的棺椁半启,焦黑蓑衣一角垂落缝隙,暗红血渍在衣摆凝成《连山》卦纹——正是他渔村垂钓时的旧物!叶无尘指尖触及蓑衣的刹那,归墟时空长河倒卷,三百年前的腥咸海风扑面而来:渔船甲板上的自己正以弑神枪为鱼叉刺向浪涛,枪尖贯穿的却是团蠕动的混沌浊气。老渔夫佝偻背脊轻笑:“尘娃子,这混沌饕餮需喂巫族精血才长得快!“船舱内堆积的“渔获“突然蠕动,缩成拳头大小的饕餮、穷奇正撕咬着巫族残肢,獠牙上还粘着蓐收的金色血痂。

“原来那时,我便入了局。“叶无尘挥袖斩碎幻象,弑神枪却脱手刺穿青铜棺塔。焦黑蓑衣裹着混沌雾气扑出,腐烂半张脸与他容貌无二,手中弑神枪缠绕烬的焚心火:“终于来取自己的尸骸了?“枪尖挑起的因果线末端,赫然系着阿黎支离破碎的魂魄。

数万棺椁轰然洞开,腐尸如潮水涌出。每个“叶无尘“都持着洪荒至宝残片:东皇钟碎片引动太阳真火灼穿海幕,斩仙飞刀劈开万丈深渊,红云葫芦喷出的紫雾中裹着陆压道人残魂哀嚎。蓑衣腐尸撕开胸膛,露出刻满《连山》卦文的心脏:“葬用烬炼因果,蚀用我炼轮回,你不过是我们博弈的残次品!“

叶无尘震碎弑神枪,枪魂星屑坠入棺塔激活巫诅符文。符文如蛇游走,将腐尸缝合成万丈浊气法相——面容在葬的青铜面具、烬的焚心火瞳、蚀的腐烂躯壳间扭曲变幻。法相抬手引动归墟潮汐,亿万弑神枪影化作暴雨倾泻,却在触及叶无尘时诡谲凝固。青铜古灯暴涨,斗笠新芽刺破虚空长成通天建木,枝干年轮中封印着帝江骨翼化作的空间裂隙,蓐收金灵凝成果实,后土精血在树皮下奔流成河。

“你们算尽因果,却忘了件事。“叶无尘踏着建木凌空而起,轻抚斗笠裂痕,“当年割芦苇时,我把弑神枪的杀意……留在了这里!“斗笠炸裂迸发的不是火焰,而是凝成实质的杀道法则。法则镰刀横扫海底,万颗腐尸头颅飞坠建木根系,化作跳动的巫族心脏——每颗心脏都缠绕着他的因果线,线头尽头捆缚着十二祖巫残魂。

阿黎的萤火没入树冠,裂开的时空漩涡露出紫霄宫骇象:鸿钧尸身端坐云床,手中青铜灯芯燃着半截弑神枪尖,枪身刻着幼年“叶“字。“原来如此……“叶无尘捏碎巫族心脏为火种弹入建木。巨树崩塌成流光融入娲皇右眼,瞳孔映出十二轮青铜血月——每轮血月中的叶无尘都在垂钓:有人用红云葫芦为浮漂,有人以人参果树为钓竿,甚至有人将鸿钧尸骸头颅挂在弑神枪弯成的鱼钩上。

“师父,第九劫的鱼要咬钩了……“阿黎消散前的唇语在灯焰中晃动。叶无尘披上焦黑蓑衣,枪尖挑起熄灭的古灯,灯座刻文森然:“第一劫:垂钓者亦为鱼饵。“海底传来三百年前的海浪声,老渔夫的嗤笑与阿黎的呼喊重叠:“尘娃子,该收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