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从缝隙中挤了进来，瞬间将逃生舱内的狭小空间照得透亮。马克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光线透过指缝，仍刺得他双眼生疼。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音，逃生舱的舱门被外部机械臂蛮横地打开，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流裹挟着未知的气息，猛地涌入这逼仄之地，马克不禁打了个寒颤，身旁艾拉的金属外壳上瞬间凝起一层薄薄的白霜。
“出来。”生硬的机器翻译声从舱外毫无感情地传来，“接受消毒程序。”
马克和艾拉交换了一个眼神，艾拉的光学传感器快速闪烁几下，传递出难以言说的意味。随后，他们缓缓走出逃生舱。他们被带进一个封闭的消毒室，四周是冰冷粗糙的金属墙壁，没有一丝一毫的装饰，头顶灯光惨白，映照着墙壁上岁月斑驳的划痕与磨损痕迹，可以说是“历史悠久”。消毒室的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关闭，紧接着，刺鼻的气体从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小孔中疯狂喷涌而出，瞬间弥漫整个消毒室。
“高浓度消毒气体。”艾拉的声音通过内置扬声器传出，“他们的消毒程序还真原始，不过倒不至于对你这个碳基生物造成致命伤害。”
马克尬笑。
消毒结束后，他们被带进一间宽敞的房间。房间里光线来源不明，柔和却又带着几分朦胧，仿佛是从空气中自然散发出来的。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圆形的石桌——姑且当它是石头把。桌后坐着一个身影，当马克看清他的样貌时，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仔细地端详外星人。
这个外星生物与之前见到的士兵有些不同。他的体型更为修长，皮肤表面的鳞片纹路在这朦胧光线下，尽显细腻和优雅，仿佛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四只眼睛中的两只比其他两只更大，在幽暗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就像两颗深邃的星辰，另外两只则较为暗淡，似乎被一层薄纱蒙住。他的“嘴巴”像一条细长的裂缝，说话时，里边的牙齿若隐若现，声音却出乎意料的温和。
“请坐。”他用一种经过机器翻译的声音说道，语调虽然生硬，但语气却显得彬彬有礼，“我是川朗人酋长议会的代表，你们可以叫我‘捷’。”
马克和艾拉在金属桌对面坐下。捷的四只眼睛同时注视着他们，目光中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仿佛是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探寻一个深不可测的谜团。
“首先，我要为我的同胞们的粗鲁行为向你们道歉。”捷说道，“我们是一个历史悠久、地跨数千个星系、在近两百个星球设置有定居点的伟大种族。但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们不得不提高警惕。”
“你们为何出现在这里？”捷问道，声音依然温和，“请告诉我你们的来意。”
马克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开始讲述他们的经历：“我们是被追击才误入这里的。一艘战斗艇……”
“战斗艇？”捷的四只眼睛同时收缩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请继续说。”
马克详细描述了他们的遭遇，从被战斗艇追击到误入这颗星球，再到被防卫军捕获。捷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你们是被迫来到这里的。”捷总结道，“这让我感到遗憾。但既然你们已经来了，如果尚没有新的目的地的话，我们可以为你们提供庇护。”
“庇护？”马克有些惊讶，在这充满未知和异样氛围的星球上，这个词听起来既陌生又充满希望。
“是的。”捷说道，“但需要得到酋长议会的同意，放心，酋长和长老们都非常和善。”
马克点了点头，心中泛起一股别扭，无可名状，听到“和善”二字的时候才恍然大悟，捷身边没有辅助智能机器人，他甚至在用纸笔记录要点，也许不是记录，只是为思绪中断找个事情填充一下。在这个科技与古朴奇妙交融的环境里，这样的场景显得格外突兀。
“关于那艘战斗艇。”捷问道，“你们知道它的降落舱在哪里吗？”
马克摇了摇头：“我们只看到它抛出了一个降落舱，但具体位置不清楚。”
捷的四只眼睛同时眯起，朦胧光线在他的眼眸中流转：“如果降落舱里有人的话，在这个荒凉的星球上，很难一个人长久独立生存。”
马克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说到战斗艇，他至今心有余悸。那炮火纷飞的场景，仿佛仍在眼前闪烁，死亡的恐惧如影随形。
“你们的技术。”捷突然转移了话题，“尤其是空间折跃装置，让我们很感兴趣。你们是如何实现小型化的？”
马克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看向艾拉，发现她的光学传感器正在快速闪烁——她在思考如何回答。
“只是普通的货运飞船。”马克谨慎地说，“空间折跃装置应该是标准型号，具体我也不知道……”
“标准型号？”捷打断他，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在这朦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能详细说说吗？”
“用了好多年了，细节就不了解了！”
“我的数据库里检索不到引擎图纸。”艾拉说。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打开，另一个川朗人匆匆走进来。他用一种急促的、充满嘶嘶声的语言对捷说了些什么。捷的“皮肤”表面泛起了一阵明显的波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不安地蠕动，朦胧光线照在那泛起的波纹上，显得格外诡异。
“抱歉。”捷突然站起身，“审讯暂时中止。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我们稍后再谈。”
马克和艾拉被带回了囚禁室。路上，马克注意到走廊里的川朗人士兵们似乎在忙碌地奔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朦胧的光线在走廊里摇曳，映照着士兵们匆忙的身影，让这紧张的氛围愈发浓烈。
回到逃生舱后，艾拉突然压低声音，她的发声装置模拟出低沉的语调：“马克，我注意到一些异常。”
“什么？”
“捷的‘皮肤’在审讯过程中出现了细微的变化。我怀疑那可能不是他们的真实形态，而是一种生物质外衣。”
马克无心听这个，他的大脑被战斗艇为何袭击自己，登陆舱去哪儿了这样的问题占据着。虽然也曾经想过当战斗英雄，但，当他真的经历炮火和死亡的恐惧时，还是吓得全身哆嗦。
几天后，捷再次来到囚禁室。“酋长议会同意接见你们。”捷说道，“请跟我来。”
马克和艾拉被带进一间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圆桌周围坐着十几个川朗人。大厅内的光线由闪烁的晶体提供，五彩斑斓，如梦如幻，这让马克的眼睛极为不适，幸好，他还带着自己的矿工眼镜。
“欢迎。”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圆桌的另一端传来，这次，不是机械的翻译机的声音，“我是酋长议会的长老——凯。”
马克抬头看去，不由得愣住了。那个长老——居然是一个地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