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珈的指尖触碰到维度裂隙时,感受到某种介于水流与丝绸之间的触感。那些游离在空白维度中的物质不再是简单的微粒,而是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绒毛,只是每根绒毛末端都闪烁着微弱的荧光,仔细看去竟是无数缩小的人类眼睛在眨动。迦娜的机械义眼表面蒙着层灰白菌膜,原本的机械结构下悄然生长出半透明的晶体,像冬日结在玻璃上的冰花般蔓延至太阳穴。
“这里的空气在模仿呼吸。”迦娜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她耳后的皮肤微微鼓起,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游动,“别去数自己的心跳,它们会学。”
十二扇青铜门在虚空中显现,门框上缠绕着藤蔓般的纹路。当第三扇门无声开启时,涌出的不是追兵,而是成千上万透明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蜷缩着婴儿形态的光影,他们的身体由流动的星辉构成,手指却生长出细小的触须,正隔着薄膜描绘门外世界的轮廓。洛珈的星核胚胎突然安静下来,隔着腹腔的皮肤与气泡中的光影做着相同的动作。
“是记忆泡影。”迦娜的晶体蔓延到锁骨,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每个孩子都承载着被遗忘的文明碎片。”
某个气泡轻轻贴上洛珈的手背。刹那间他看到了冰封在星髓深处的画面:冰骸先知的实验室里,无数半透明的培养舱漂浮着,每个舱内都是闭目的自己。先知的机械手臂正在舱体表面刻写星纹,那些符号在接触到培养液的瞬间活了过来,化作银鱼般的生物游进胚胎体内。
第五扇门的开启伴随着风铃声。涌出的不再是气泡,而是成群的发光飞蛾。它们的翅膀上布满会转动的瞳孔图案,洒落的鳞粉在虚空中凝结成不断重组的几何体。当某只飞蛾停在洛珈肩头时,他听到遥远的潮汐声中夹杂着孩童的笑语,那声音从飞蛾腹部传出,重复着某种古老语言的韵脚。
“别跟着念!”迦娜的晶体突然发热,融化了几只靠近的飞蛾,“这些音节会改变思维结构。”
星核胚胎在此刻苏醒。洛珈的腹部透出柔和的蓝光,胚胎表面浮现出类似飞蛾翅膀的纹路。那些纹路自动拆解重组,最终拼凑出冰骸先知实验室的星图坐标。迦娜的晶体生长突然加速,在她颈侧形成雪花状的结晶簇,折射出的光斑竟与星图完全吻合。
“我们要去那里。”洛珈的声线变得空灵,他的瞳孔开始分层,像万花筒般旋转,“但门后藏着改变认知的……”
第七扇门在话音未落时自行开启。门内飘出淡紫色的雾气,凝聚成不断变换的雕塑群。这些由雾霭构筑的形体上一秒还是庄严的神像,下一秒就扭曲成多肢节生物,再瞬间坍缩成无法定义的多面体。当雾气触及星核胚胎的光芒时,突然凝固成冰骸先知的轮廓——只是她的面容被拉长变形,左眼是旋转的星云,右眼却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认知过滤器在失效。”迦娜的晶体开始剥落,露出下方新生的珍珠色皮肤,“别看那些雾塑的细节,专注在整体轮廓。”
星核胚胎突然离体悬浮。蓝光中浮现出婴儿的虚影,它的手掌按在雾气雕塑的额头。整个空白维度突然响起管风琴般的嗡鸣,雾气雕塑应声碎裂,重组为十二面水晶棱镜。每面棱镜都映照出不同时空的冰骸实验室:有的舱体内胚胎在歌唱,有的培养液凝结成琥珀,还有的机械臂在自动书写未知文字。
“原来我们都是星语者。”迦娜触碰最近的水晶棱镜,她的珍珠色皮肤突然透明化,露出内部流动的星脉网络,“先知在培育能与深空对话的……”
婴儿虚影突然发出啼哭。所有棱镜同时转向虚空中的某个坐标,折射出的光束汇聚成一道彩虹桥。桥的尽头浮现出冰骸实验室的核心装置——那是个由星脉能量编织的茧型舱,表面浮动着亿万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一段被加密的文明记忆。
当洛珈踏上彩虹桥的瞬间,维度裂隙中伸出半透明的触须。那些介于水母与藤蔓之间的存在轻柔地缠绕住他的脚踝,触须内部流淌着萤火虫般的微光。迦娜的珍珠皮肤突然迸发强光,触须像含羞草般蜷缩退去,却在虚空中留下萤光轨迹组成的星图——正是实验室茧型舱的解锁密码。
“它们不是敌人。”洛珈的万花筒瞳孔映出萤光密码,“是深空派来的信使。”
星核胚胎的婴儿虚影开始生长。它的四肢伸展成光之藤蔓,缠绕住十二面棱镜。当最后一道密码被解析时,茧型舱突然绽放出晨曦般的光芒,舱体表面裂开细缝,流出清泉般的能量流。泉水所到之处,虚空生长出半透明的珊瑚丛,枝杈间悬挂着露珠般的记忆球。
“这才是真正的火种库。”迦娜的珍珠皮肤与珊瑚产生共鸣,指尖触碰的露珠立刻播放出失落的文明画卷:第三纪元的星舟在云海航行,第五纪元的学者用星光编织诗歌,第十一纪元的孩童在量子花丛中追逐光影蝴蝶。
当洛珈捧起最近的记忆露珠时,星核婴儿突然发出欢笑。空白维度的青铜门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环绕他们的星环带。每个星环都由流动的文明记忆构成,正在自动编织成抵御深空侵蚀的护盾。迦娜的珍珠皮肤上浮现星纹,与星环带产生和弦般的共鸣。
“认知即护甲。”冰骸先知的虚影从茧型舱中升起,她的机械义眼化作飞舞的星蝶,“你们终于理解了,星脉网络不是武器,而是文明与深空对话的语言。”
星核婴儿在此刻融入洛珈的胸膛。他眼中的万花筒瞳孔平静下来,倒映出不断延伸的星环长城。当最后一道星环完成闭合时,深空中传来鲸歌般的悠长低鸣——那是不同于人类理解范畴的问候,却与星脉网络的波动完美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