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劫茧

青岚城的星砂雨下了整整四十九日。

新生儿赤足踩过积水,水面倒映的重瞳里流转着三百世轮回。他身后漂浮的三盏星灯忽明忽暗,灯焰里云奕最后的神识正在消散,却始终萦绕成一句箴言:“莫看镜中人。“

城南废墟突然隆起星砂堆成的祭坛,十二名黑袍人跪在血槽旁,槽中翻涌的星髓凝成天织命的面容。当新生儿踏上最后级台阶时,祭坛裂缝中伸出缠满茧丝的手——那只手与他一模一样,掌心却烙印着暗星阁的饕餮图腾。

“你终于来了。“茧丝突然勒住新生儿脚踝,将他拽入地底深渊,“我的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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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里漂浮着十万颗茧卵。

每颗茧都连着血管般的丝线,尽头是浸泡在星髓中的天织命残躯。她胸口插着半截冰魄剑,剑身封存的正是苏清珞被割裂的冰凰剑心。新生儿瞳中金芒暴涨,太虚镜纹路从掌心蔓延至全身,却在触及茧丝时剧烈灼痛。

“你以为斩断的是宿命?“天织命残躯突然睁眼,瞳孔裂成蛛网状,“看看你护着的苍生!“

茧卵应声炸裂,每个茧中掉出的都是青岚城百姓。他们脖颈爬满星纹,正机械地撕扯自己的血肉,将骨骼拼凑成新的织机。有个女童捧着刚挖出的眼球献祭,那眼球里映出的正是三盏星灯熄灭的场景。

新生儿突然呕出金血,血珠在空中凝成云奕残影:“闭眼!别看那些丝线!“

迟了。

深渊穹顶睁开百万只复眼,每只眼睛都射出茧丝。新生儿被钉在虚空时,终于看清茧丝的本质——每根都是他轮回中斩断的因果,此刻正将他缝入天织命重生的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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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盏星灯突然坠入深渊。

苏清珞的冰魄剑气割裂茧丝,剑身却爬满星神蛊虫;澹台明月的药锄砸向天织命残躯,锄刃反被青藤缠绕;姬瑶光的罗盘疯狂转动,指针竟指向新生儿自己的眉心。

“还不明白吗?“天织命的声音从每颗茧卵中传出,“你们都是我织就的傀儡...“

新生儿突然捏碎胸骨,掏出跳动的心脏。那心脏表面布满太虚镜纹路,映出深渊之外的真相——青岚城早已不复存在,所谓新生百姓都是星砂捏造的幻影。真正的城池正悬浮在星渊极北,被茧丝裹成巨大的卵,卵中沉睡着三百个轮回前的云奕。

“原来我才是卵中胎...“新生儿将心脏按向天织命残躯,“而你,不过是我褪下的死皮!“

心脏炸裂的强光中,深渊开始坍缩。所有茧丝倒卷刺入天织命体内,将她缝成星砂木偶。当最后一根丝线勒断她的脖颈时,新生儿听见云奕最后的叹息:“记住,看破幻象的代价是...“

深渊彻底闭合的刹那,三盏星灯同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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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城的朝阳突然变成腥红色。

新生儿跪在真正的城池废墟上,怀中抱着焦黑的星灯残骸。他重瞳里流转的光影逐渐凝固,倒映出街道上游荡的“百姓“——那些由星砂重塑的傀儡,每个后颈都嵌着暗星阁的烙印。

“小公子,喝碗药粥吧。“

老妪递来的陶碗里,悬浮着姬瑶光的半缕残魂。新生儿抬头的瞬间,老妪袖中钻出星神蛊虫,却被太虚镜纹路反射的金光灼成灰烬。

城北突然传来剑鸣,冰魄剑气撕开天幕。新生儿追着剑光闯入宗祠,看见三百名天阙剑宗弟子正在剜心祭剑——他们捧出的心脏在祭坛上拼成苏清珞的模样,冰凰剑心却被替换成星神蛊虫。

“师尊...不要...“

拼凑出的苏清珞突然流泪,泪水化作冰针刺向新生儿。他闪避时踩碎地砖,露出下方血池中浸泡的真相:十万具冰棺整整齐齐码放在地宫,每具棺中都躺着被剥离剑心的苏清珞复制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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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砂雨突然变成火雨。

新生儿在烈焰中奔跑,太虚镜纹路灼穿皮肤。他撞开万象商会的青铜门,看见紫袍商人们正在拍卖三盏星灯——灯焰里囚禁的澹台明月残魂,正被炼化成延寿丹药。

“最新鲜的药魂,起拍价三万灵石!“

拍卖师敲响玉槌的瞬间,新生儿瞳孔深处的创世神骸骨突然抬手。整座拍卖场塌陷成星渊裂缝,商人们尖叫着坠入虚空,却被澹台明月的青藤拽回——那些救命的青藤转眼开出食人花,将贪婪者吞食成养料。

“何苦挣扎呢?“天织命的声音从每朵食人花中传出,“你越动用神力,星渊侵蚀越快...“

新生儿捏碎最后块太虚镜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金血绘就的符咒在虚空燃烧,映出终极真相:所谓星渊,不过是创世神被剜出的左眼;所谓轮回,只是祂凝视众生的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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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滴金血流尽时,青岚城响起了婴儿啼哭。

新生儿蜷缩在宗祠废墟,重瞳逐渐浑浊。三盏星灯的灰烬中升起微光,凝成云奕最后的残影:“现在你该明白了...“

太虚镜的完整纹路在新生儿体表浮现,他颤抖着将手指插进眼眶。挖出的重瞳坠地生根,长出血色菩提树——每片叶子上都刻着天织命的罪状,每颗果实里都封存着轮回记忆。

菩提树轰然倒塌时,真正的朝阳终于升起。

盲眼少年摸索着爬向树根,在焦土中触到枚温润的玉简。当残缺的太虚镜纹路与玉简共鸣时,他听见了三大女主真正的声音——不是来自星灯残焰,而是来自星渊之外的呼唤。

“该醒了。“

少年捏碎玉简,虚空裂痕中伸出缠着青藤的冰魄剑。他握住剑柄的刹那,额间星纹裂开第三只眼——这次映出的不再是轮回光影,而是漂浮在星渊之外的、真正的青岚城。

城池中央的织机仍在运转,但银梭已换成冰魄剑,丝线染着药魂的青碧,命轨的图案正是罗盘上的星图。而织机前空无一人,唯有箴言悬浮:

“劫茧已成,织者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