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但她又不太确定,也有可能因为她的重生让一些轨迹有了改变。

她试图试探,可赵延真滴水不漏,答应了周氏每日陪她去老太太那请安后,就不见了踪影。

接连几日,她惶惶不安。

但很快,就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

因为她发现,赵延真在向她证明什么。

赵延真似乎不再跟前世那样,总是屁颠屁颠的跟在阿璃身后了。

这件事,她也是在几个月后上元节,也就是前世阿璃被推入湖的那晚,才发现的。

上元灯会,普天欢庆。

当今圣上在皇宫内将亲自为百姓点灯,祈福年年岁岁,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赵延真作为臣子理应携亲眷前往陪同。

叶瑾瑜并不想去,可也无可奈何。

二人乘坐马车,一路无话,叶瑾瑜能感觉赵延真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的身上。

此刻心境不同,她泰然处之。

直至入了宫门内,车驾忽停。

赶车的随从在外禀报,“爷,郡主的车驾在旁,说是请您下去说点事儿。”

赵延真似乎沉默了一瞬。

“不必。”

他拒道,在随从要去回话时,他再次开口,“你去回了郡主,就说男女有别,希望郡主往后自重。”

叶瑾瑜坐在一旁,低垂的眼睫微动。

那随从去回了话。

车内更加寂静。

余光中,叶瑾瑜瞥见他朝她侧了过来,似乎有话想与她说,但她就像是看不到一般,看向了车帘子外。

这种赵延真想同她说话,而她并不愿意的情况不知发生了多少次。

赵延真倒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车驾再次启动,车内再次无声。

皇城巍峨浩大,随行的臣子及家眷叩拜圣恩,高呼皇恩浩荡,圣上点了灯后移驾御花园,那里设了闹灯会。

如同前世那般,叶瑾瑜同其他的夫人有说有笑,猜灯谜,赵延真一样的不知所踪。

想起之后会发生的事,叶瑾瑜便不理会了。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这时有高呼声传来,瞧着是御花园的方向。

众人被这声音吸引朝那个方向走去,叶瑾瑜本不想去,但身旁的夫人好奇走时不忘拉着她一道去。

靠的近了,便听前方有人说道,“听说是太子妃落水了呀。”

叶瑾瑜一愣,愣神的功夫被拉着已经到了御花园。

远远看到太子妃已经被人救上了岸,而一旁当今太子抱着一个人慌忙的向另一个方向走了,叶瑾瑜依稀认出太子怀里的人是阿璃。

此时此景又引的人群一阵低声哗然。

叶瑾瑜朝着太子妃看去,不期然的对上一旁赵延真的目光。

他一瞬不瞬的,深邃幽黑的眼里掠过层叠的人群,定定的看着,仿佛那眼中只有叶瑾瑜一个人,又似乎在跟叶瑾瑜表明着什么。

叶瑾瑜知道他想说什么。

回府后,叶瑾瑜自重生后头一次主动去书房找了赵延真。

二人相对而坐,赵延真看着她的目光微微发亮。

而与之对视的叶瑾瑜眸光毫无波澜。

她说,“妾身向夫君求取休书一封。”

这休书,从醒过来时,早就想问赵延真要了,只是想起以后会发生的事,放心不下赵延真走了后,老太太跟周氏没人照顾,所以按在心里不提。

然而现在,想来以现在的赵延真应该不会再让悲剧发生。

赵延真精亮的双眼转为错愕,最后被一层愠怒代替,“为何?我有在改了。”

清悦的声音竟有些发颤。

二人对于重生一事只字不提,可也各自心照不宣。

叶瑾瑜深看他一眼,“忘夫君允准,妾身先下去了。”

话音一落,起身出了书房,刚走出门,赵延真歇斯底里的声音传来,“我不会答应你的!”伴随着杯盏摔在地面的声音。

叶瑾瑜前行的脚步不变。

她不明白赵延真怎么就变了,但已然太迟。

她已不再是以前那个,一个人的爱情,什么办法都没有的叶瑾瑜。

赵延真呆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慌乱,不停问自己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离阿璃远了,心也转了回来。

他缓缓闭上眼,想起死后的事情。

是的,他死了后,魂魄一直被锁在赵府。

他还以为这就是死后另一个世界,他拼了命的找阿璃,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找不到就变成了游荡,只能在赵府内游荡,因为他出不去。

于是很快发现,他死后并没有跟阿璃合葬在一起,他很愤怒,当发现这一切都是叶瑾瑜所为后,他骂她妒妇,如果不是妒妇为什么不让他跟阿璃合葬?

明明还愿意他抬阿璃为平妻,却是这样做,果然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刚开始他不停的骂她,跟在她后头唾弃。

看着她午夜梦回时独自流泪,他冷眼嘲笑。

可渐渐的他突然笑不出来了,也忘了去骂。

他看到她没日没夜的操持家中事务,因为他的冲动,早已支离破碎,被她一点一滴,辛苦扶持起来的赵家。

看到在叶家上门让她改嫁,说,“赵家只有赵延真这唯一血脉,现在他走了,我得留下给老人送终。”

再过了几年,看到叶瑾瑜让他跟阿璃合葬了,让他们的牌位并列立在宗祠里,阿璃也以他的发妻之名名义立了碑。

之后看到她渐渐两鬓斑白,因为操劳染上咳疾。

常常独自坐在那棵枫树下,青灯古佛相伴。

常常眺望远方,安宁中透着孤寂和悲凉。

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真的做错了!

是了是了,是因为他错了,他错的真离谱,亲手将珍视自己的女子推了出去,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可是,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他真的不想就这么失去阿瑜!

……

叶瑾瑜知道跟赵延真要休书没那么容易,她也没催促,每日该吃吃该喝喝。

倒是赵延真几乎每日都留在她的院子,夜晚也不曾离去。

这让叶瑾瑜犯了难,她清楚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在二月十九这天,她以上香为由要在白马寺住上几天。

没有任何人怀疑,她会留书离开。

离开这个困了她一辈子的宅院。

她走后,赵延真发了疯的找她。

她不知道赵延真怎样的发疯,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离开后,真的自由开心。

两年后。

烟雨蒙蒙的南方小镇。

叶瑾瑜穿着破败不堪的衣服,褐色粗糙的一块麻布将头发拢起,脸上黑一块灰一块。坐在石阶上,对面是一家包子铺,此刻正有香喷喷的肉香飘出。

她勾了唇,看了一眼包子铺,又看一眼刚刚下了场雨要转晴的天空,握着手里的几个铜板,灰扑扑的脸上洋溢着自信憧憬的浅笑。

然后买了几个包子,包子铺的老板虽然嫌弃,但也多给了她两个香喷喷的肉包。

她浅浅一笑,“多谢老板,小悠可以多吃点了,她正长个呢!”小悠是她在路上捡的小女孩,同样也还有几个小鬼头跟着她。

包子铺的老板也绽出一笑,心里叹息一声,说道,“有空来我这干活,给你们吃你们住。”

叶瑾瑜感激的露出一笑,“好啊,过几天我就带他们过来。”

随后,她将热乎乎的包子塞进干净的布袋中,低头之际,迎面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向前行驶了一小段距离,突然猛的停下。

一个男人急急忙忙从车上下来。

日光从云层中破出,光芒倾泻而下,大地复苏。

一身破烂却娇小的身形在前头行走着,自由而无悔。

身后那人驻足而望,神情激动,热泪盈眶。

全文完